子羽思之再三,這才說道:“從很多方面富國強兵,王爺是從羽民國來的,應該也知道,敝國現下開辦了學宮,敝國將科舉製給廢了,只要有識之士,都能入朝為官,這是和貴國不同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宴會上的其余人,除了溫子玉和淺桑,都瞠目結舌,言暄楓尤甚。
言帝封約略觀察了一下言暄楓面上的神情,發現言暄楓好像要笑,就在忍俊不禁的臨界點,他搞不清楚,這種緊張嚴肅的談論裡,有什麽是讓人嫩笑的東西呢?
“果真連科舉製都沒有了,那麽,泥沙俱下魚龍混雜,能到帝京做官員的,可都是什麽人呢?要如此烏煙瘴氣,好像……對國家非但是沒有什麽好處,將來,還會弄得四分五裂呢。”
“王弟,你現下看到他們的確是好,那不過是一個開端罷了,將來會怎麽樣,還說不定呢,要是那羽民國果真如同你說的一樣物阜民豐,這一位子羽也不會千裡迢迢到我國來了,子羽,你說呢?”
言暄楓的話不無冷嘲熱諷。
本以為子羽會變臉,但子羽的涵養是非常到家的,不過微微一哂。認真的點點頭,“皇上所言甚是,羽民國是在發展,但和言靈國比較起來,始終還是小巫見大巫,多年來,何人不知道言靈國壓著白慎國一頭,白慎國壓著羽民國一頭呢?”
他說的很是,也道盡了言暄楓想要聽的一切,言暄楓聞言,立即笑不可抑,“來來來,飲酒,飲酒,飲酒啊。”
“多謝吾皇。”子羽來者不拒,帶著君子之風飲酒。
但言帝封卻覺得這個子羽不簡單,從子羽那謹小慎微的談吐上,從子羽那與生俱來的一種貴族氣上,儼然能看出來非比尋常的感覺。
他看著看著,莫名居然從子羽身上看出來一種皇親貴胄的端倪, 但願,言帝封是看錯了。
“這也僅僅是管中窺豹罷了,臣弟在羽民國三天,發現他們的一切都變了,街巷已經不是之前那陡峭狹窄的模樣了,至於民風也真正是君子之國的模樣,他們新修水利秦瑤博碩,做了很多響當當的事情,依照臣弟看……”
“我國倒是應該學習學習呢。”言帝封說了大實話,但這一句大實話,讓言暄楓卻非常不痛快,聽言帝封這樣說,他簡直好像吃了一百隻的蒼蠅。
這一刻,他是非常想要駁斥兩句言帝封的,要不是言帝封遠道而來,要不是言帝封風塵仆仆,要不是言帝封的確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大事情,現在的言帝封,早已經讓言暄楓給亂棍打出了。
他能保持得體的談吐,與言帝封周旋,已經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少頃,言暄楓說道:“王弟,朕知道,朕應該不恥下問,畢竟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但王弟,你如是讓朕去問,朕卻滿腹狐疑了,還請王弟也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言暄楓這句話算是辛辣到家了,說完兀自喝酒,將言帝封乾晾在那裡。
言帝封知道,想要做好言暄楓的思想工作,三言兩語一時半會是沒有可能了,只能幽幽浩歎一聲,握著酒杯,今天宴會上的酒杯為什麽會這樣沉重呢?明明和淺桑久別重逢,但為什麽酒水卻如此的苦澀呢?
言暄楓變了,之前的言暄楓是一個樣,現在的言暄楓是另外一個模樣,之前那禮賢下士的宵衣旰食的天子呢?已經蕩然無存了,現在,大腹便便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語言乏味面目可憎,已經和有道明君相去甚遠了。
算了,算了,他不聽,他也就不說了。
“王弟,喝酒吧,現下,你已經抱得美人歸,帝京是沒有什麽動亂的,你在這裡好生和朕親近親近,有這些東西,朕早晚恭聆教益也是好的。”言帝封現在的態度卻又是變得謙和起來。
他聽到這裡,只能站起身來,一想到來日方長,言帝封就決定留下來了。
畢竟,言靈國實在是太大了,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多少君王都是有點兒食古不化的,兩人今天的談論,不可謂愉快不愉快,但卻有一種平靜的傷感。
接著宴會上的酒菜就沒有意思了,言帝封不想吃了,“臣弟想要先行告退。”一來,他是答應了老百姓,午前要回去的,二來,現在見了淺桑,他想要節省下來莫名其妙浪費的時間與淺桑互訴衷腸。
畢竟,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親熱了。
後者,言暄楓是理解的,但是前者……分明是言帝封再一次不給自己面子,“王弟,你千裡迢迢好容易回來,這舟車勞頓的,朕為你接風洗塵,你好歹也吃點兒。”
“皇兄,你迎接臣弟熾烈的心,臣弟是心知肚明,但今時今日,臣弟卻吃不下去了,你今日太靡費了,臣弟這句話骨鯁在喉,不吐不快!”言帝封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旁邊的一道菜。
“這個牡蠣從閩南快馬加鞭送過來,小小的一口價值萬錢,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您焉能如此這般的浪費呢。”
這一次,言暄楓再也不能壓下火氣了,“朕……”他的目光冷冷的盯著言帝封看。“可都是為了迎接你,你居然說朕靡費嗎?”
“您為了臣弟,臣弟心滿意足,這些東西,不但臣弟,連您日後都盡量少用吧,百姓在外面還啼饑號寒呢,我們如此暴殄天物,畢竟不合時宜。”言帝封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
看到言帝封站起身來,旁邊的施申書溫子玉等人統統都站起身來,這一幕,看在言暄楓的眼睛裡,忽而言暄楓就對言帝封有了殺心。
他不但將自己的好心當做了驢肝肺,還字字句句都在直叱其非,分明是在呵責自己做事情欠妥,現在的言帝封怎麽會變成這種模樣呢?看到這樣的言帝封, 言暄楓的心情一落千丈。
尤其是眼前的一幕,這一群人如此同條共貫,如此同氣連枝,一起都起,一退都退,簡直比自皇家軍還要聽話呢,尤其是現在,將軍們用虎視眈眈的眼睛不友善的盯著自己,讓言暄楓很不自在。
“皇上,王爺遠道而來,今日裡就不聊了,往後聚會的時間還有的是呢,好了,讓王爺先回去休息休息。”旁邊的白淺訕笑一聲,握著折扇輕輕的扇風,一邊驅趕燥熱的暑氣,一邊醉哦和事佬,調解這每況愈下的氣氛。
“我們走。”
言帝封站起身來,一把將淺桑的手握住了,淺桑連連回頭,想要和言暄楓道別,想要和白淺說什麽,但嘴唇囁嚅了一下,卻終於一個字都沒有來得及說。
言帝封握著她的手,走的很快,大刀闊斧離開了,完全不顧忌言暄楓的情面。
這片刻,兩人從抄手遊廊出來了,言帝封終於放緩了腳步,淺桑輕輕的歎口氣聲音是如此的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