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固然是個豔陽天。
三月末的陽光,濃烈,但不怎麽會灼燙人。淺桑起來的很早,言帝封今日有事,沒有過來看淺桑。
第一個過來的是溫子玉,溫子玉不但看了淺桑,還蹭吃蹭喝,看到淺桑逐漸的好轉起來,他笑的格外歡暢。跟著過來的這是容樞,容樞負責淺桑的病情,到閨中乃是人之常情。
今日裡容樞也是輕裘緩帶,不見任何華貴的顏色,僅僅淡藍色的衣裳,卻能穿出來一種遺世獨立的高貴,容樞的手落在了淺桑的脈息上,聽過了以後,微微閉目沉思起來。
“究竟如何?”淺桑看著容樞,默然問一聲。
“還好,雖然在好轉,不過你這畢竟是疑難雜症,莫要掉以輕心,固本培元也比較重要。”他沉吟道:“我會用食療配合中草藥,但你脈如走珠,最近切記莫要大悲大喜,不然很可能會舊病複發,到了那時候,就不好了。”
“是。”淺桑點點頭,什麽事情能讓她大悲大喜呢?她思忖起來,容樞將手已經拿走了,他的手卻有一種淡淡的沁涼。
“容樞,謝謝。”看到容樞準備去寫藥方,她對著他的背影說,他沒有回頭,默然無聲的到了旁邊的暖閣中,其實,鳶耳早已經告訴了淺桑,這個容樞自從淺桑生病以後鞍前馬後的就在照料。
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能如此盡心竭力,自然也是存在了其余的情愫,淺桑感激他,要沒有容樞,不知道自己什麽時間才能好,現如今,看到容樞,那感激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容樞在旁邊將藥方寫好了,就默然無聲的離開了。
鳶耳並不敢怠慢,詢問好了醫囑以後,立即去煎藥了,這一天對於淺桑來說,卻好像過的格外漫長一般。
淺桑隻覺得犯困,卻哪裡知道,帝京的公公已經來了,說聽聞淺桑大病初愈,專程過來看看淺桑的,二來邀約淺桑到帝京去賞花兒。
淺桑原本不想去,但奈何必須要接近言暄楓,索性囫圇吞棗就答應了,這邊廂那公公眉花眼笑,立即去準備了,淺桑以前也時常入宮,但都是身體健康的時候。
此際,她的身體已經不怎麽好了,那公公唯恐折騰到了淺桑,立即去安排了,不一會兒,門口好生熱鬧起來,什麽寶蓋都來了,淺桑看到這裡,不免納罕起來。
“娘娘,請了。”公公進來,一邊行禮如儀,一邊卑躬屈膝的看著淺桑。
淺桑不能拂逆了公公的一片苦心,告罪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如此華貴,上了馬車以後,鳶耳東張西望,一把握住了空中遊蕩的流蘇,立即哈哈大笑起來。
“娘娘,這馬車真好啊,您摸一摸這錦緞,這可是真正的蜀錦呢,又不知道價值幾何了。”鳶耳興奮的說。
“還有這個,娘娘,您看,這流蘇上的乃是貨真價實的綠松石呢,您看看。”鳶耳一邊說,一邊介紹給淺桑看。
“是,是,皇上的東西,如何不是真材實料呢?”
“皇上知道您病好了,希望您到帝京去走走,皇上畢竟還是懸望您。”鳶耳輕聲細語的說,好像在說什麽秘密一樣。
“我病了,皇上來過?”
“來過一次,但王爺面色不怎麽好,皇上早早的就離開了。”這樣說來……淺桑嬤嬤的想了想,一個恐怖的思維力已經融會貫通了,言暄楓十有九也是愛上了自己。
這難道也是自己的命格嗎?此刻,馬車已經上了大街,人們爭先恐後的看,唯恐瞻仰不到帝京華麗麗的外掛一樣。
“鳶耳,將珠簾落下了。”淺桑命令一句,鳶耳訥訥的將珠簾落下了,外面的歡聲笑語已經阻隔住了,“為什麽不看看呢,風土風情多好啊,帝京固然也好,但並非是煙火人間啊。”
“是,帝京是……是仙山樓閣,是個高處不勝寒的地方。”淺桑攥著錦帕,慢吞吞的說,鳶耳點點頭,不免惆悵。
這一路走過去,簡直萬人空巷,人們盡管不能一睹馬車中女子那豔麗的芳容,但卻不能阻擋人們對於觀賞美女的心,他們攢三聚五來了,開始評頭品足起來,本身距離不十分遙遠,如此這般一來,倒是弄得好不容易才過了這大街。
這鳴鑼開道的架勢,讓淺桑不很習慣,好不容易七拐拐到了安靜點兒的地方,這裡距離紫華城已經很近了,並沒有閑雜人等往來,她才能優哉遊哉的看看外面的風景。
夾道都是綠柳,柳樹絲絲縷縷好像被人剪開一樣,披在了風中,風輕輕一搖曳,好像珠簾翠幕一般,倒也是賞心悅目的很。
“娘娘,娘娘,到了。”她還在走神兒,旁邊的鳶耳提醒一句,再看時,已經有兩個太監來了,一前一後的跪在了馬車外面。
這裡曾經是她霍亂過的地方啊,現如今,她帶著嶄新的使命又一次來了,這裡的一切和之前都似是而非,看到這裡,腦海中卻回蕩出來很多很多的久違記憶。
那一年,大火燃燒起來,處處都是回祿之災,到處都是斷壁頹垣,在那樣的環境中,她將這裡弄了一個天翻地覆,但是現如今呢,毀滅過的痕跡早已經消失了,他看著面前的一切,記憶在腦海中卻不停的回溯起來。
“唔。”被鳶耳這樣一叫,她立即回過神來。
最近,大病初愈,好像腦海中的念頭比較多,她沉澱了片刻,看著腳下,馬車下,來來往往的太監已經忙碌起來,有兩個太監並排跪在地上,屁股高高的撅起來,好像大肥豬一樣。
他看著太監那瘦弱的後背, 知道是什麽意思,無非是踩踏的坐騎罷了。
“鳶耳,你讓他們換上上馬石就好了,何故又要這樣作踐人呢?”現在,她變了,更不希望看到太監遭遇非人哉的待遇。
兩個太監微微發愣,另外兩個太監將上馬石已經送過來了,她風擺楊柳一般的已經站在了上馬石上,鳶耳縱身一躍,到了綠色草坪上,手輕輕的托舉住了她的柔荑。
這一幕早已經讓不遠處的言暄楓看到了,盡管心潮澎湃,但他始終在克制自己,讓一切顯得那樣風輕雲淡。
有太監鋪著紅色的氈毯,氈毯上白色的花蕊,有那巨大的狹長花瓣,看得出來是扶桑花。
言暄楓這樣悉心嗎?
她朝著窎遠的方向梭巡一下,不曾看到言暄楓,只能心安理得的踩著落花朝著遠處去了,巍峨的宮殿已經映入眼簾,跟著,有太監已經抬著肩輿過來了。
“娘娘——”旁邊的鳶耳提醒一句,她立即上了肩輿,朝著保和殿去了。
言暄楓呢,早已經到了保和殿,此刻,知道淺桑要來了,倒是妝模作樣的批閱奏疏起來。平日裡,他本身就是一個宵衣旰食的帝王,每天忙碌起來,何嘗不是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所以有了現如今帝京的穩固。
此刻,看到她來了,他的內心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