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你聽我說,我是真的以為你知道了。”
“現在解釋也沒有用了,父親還想著要如何擺平眼前這件事吧。”新柔似乎一點兒也不領情,她又怎麽甘心讓自己這後半生都給賠了呢?
她的倔強讓代程明感覺到了絕望,他早就答應了齊冰這婚事了,自己現在反悔那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兒打自己的臉麽?
“柔兒,你隨父親來一下可好?”代程明緩和了一下語氣,又柔聲道。
“嗯。”
不想讓父親在這麽多人面前難堪,新柔點點頭便跟著他進去了。
而齊冰呢,他就這麽坐在方才代程明坐過的凳子上,他也不急,反正他來的早,不在乎這個新娘子化妝是不是要化一刻鍾。
院裡角落處,代程明急切的看著新柔,這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他也怕,自己傷害的會是這個秀氣的姑娘。
“父親,你不想同我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麽?”
新柔最先開口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縱然是輸了,那也要輸得漂亮!
代程明微微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最後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他總覺得自己真是窩囊至極。
看著他有些發紅的雙眸,新柔微微感到了心疼。這是從小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如此她又怎麽忍心輕易忤逆他呢?
“柔兒,你可願意聽父親慢慢道來?”
“父親請說。”
“你如何怨恨父親都好,隻是今日你必須要嫁給他。我們沒有退路了,隻有他才可以讓父親官複原職。”
新柔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卻始終都是淡淡的,這代程明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個只會拿女兒幸福來謀取利益的負心人。
隻是,新柔懂事。
“父親,我懂了。隻要父親可以官複原職,那柔兒就放心了。這個人,柔兒嫁給他就是了。”
“柔兒!”
“父親,我隻想你看在同母親多年感情的份上,不要同她和離可好?”
“我答應你!”
“那好,我嫁給他就是了。”
新柔很快便答應了,隻是她面色不大好看。她是萬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嫁人了,會是這樣的一種情景。
沒有母親的細聲叮囑,也沒有丫環的隨身打扮。她就這麽孤零零的一個人,回了屋,只見一件大紅色的喜袍不知道何時放在那裡的。
她走過去,又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這衣袍上龍鳳呈祥的圖案,這長而細的指甲輕輕地勾在了衣袍的金絲上,她微微一笑。
最後將身上的素色衣裳脫下來,又吃力的換上了這重重的喜袍。
鏡中顏,依舊是楚楚動人。
而心中所想早就沒了自由,隻能聽由命運的擺布。
她素手輕沾胭脂粉,又在白而淨的臉上塗抹著這些遮暇的東西。大約過了一刻鍾,她便輕輕地打開了門。
一個身材窈窕,氣質脫俗的新娘子赫然站在了眾人面前。只見她眉間一抹朱砂,硬是將那黯然神傷的雙眸給襯托得迷離起來了。
“新娘子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啊,也難怪這齊家少爺會下這麽重的本金來娶她。人長得漂亮,這做什麽都順心啊。”
“是啊,哪像我們,這一生也就是這窮苦命了。想等著下輩子鹹魚翻身?恐怕都煮熟了呢!”
幾個婦人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瞬間這氣氛變得熱鬧起來了。新柔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地向齊冰走來。
她打扮得很是妥當,隻是唯獨沒有蓋這鳳霞。
一張宛若精雕細琢的臉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眼前,也著實把眾人給驚豔了一下。
“她若是笑一笑,那該有多美啊!我懷疑,我都要暈了!”
“行了行了,一邊待去。可別褻瀆了人家新娘子,小心齊公子回頭找你算帳。”
一聽到齊公子,這人立刻閉嘴了。他們這些身無分文的村夫,哪裡敢得罪人家齊公子?這不是……以卵擊石麽?
不想死的那麽快,還是趕緊閉嘴的好。
齊冰伸出了手,隻是新柔並沒有伸手回應他。
他倒也不惱怒,反而是輕輕地走在了她身旁。
許是這人群的喧鬧聲把柳桂芳吵醒了,她拄著拐杖,又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
看到那新娘子時她也是被驚豔了下,不過腦海裡又想起了那秦氏當年啊模樣,可是與眼前人有幾分相像的。
“柔兒。”柳桂芳失聲叫了一下,這眾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了這個老婦人身上。
只見她一張枯黃的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雖然是拄著拐杖,可是也是盡力的要快步往這邊走來。
“母親。”
代程明趕緊上前扶住了這柳桂芳,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會摔倒。
“放開!”柳桂芳瞪了他一眼,似乎沒有什麽好臉色給他看。
“祖母。”新柔隻是輕輕地叫了她一聲而已,語氣中也沒了平日裡的恭敬。
“這是怎麽了?可是你父親那混帳東西欺負你了?別怕,有祖母在呢,祖母給你做主!”
柳桂芳哆嗦著嘴,像是要把代程明給罵個狗血淋頭才甘心。新柔還算是挺感動,至少還有個人是會顧著自己的。
“不是的,是我想嫁給他的。”
“胡說!你昨兒還說不嫁的呢,怎麽今日就變卦了?”
“祖母,這個來日再同您解釋了。我要走了,感謝祖母這些年來對柔兒的恩德,柔兒是沒齒難忘。”
柳桂芳拐杖一敲低,發出了“咚”的聲響,她是被氣得牙癢癢的,這老臉也是煞白煞白的。
“說這些話做甚?你要嫁的就是他?”柳桂芳又指了指一旁的齊冰,眼裡全都是對他的審視。
“祖母,他挺好的。”
“你閉嘴。”
“哦。”知道祖母這是在關心自己,新柔便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其實她也想看看齊冰是怎麽回答祖母的,這樣她也好了解一下這個男子。
只見柳桂芳住著拐杖圍著齊冰轉了一圈,最後又站在了他身旁。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家中是做什麽的?你又是做什麽的?”
眾人皆是一愣,這還真是審問!也不知道這向來被萬人捧著護著的齊公子會不會受得了這個老婦人的“盤問”呢!
只見齊冰微微一笑,又道:“家父常年在異國經商,小婿早年便跟隨家父一起遊蕩大江南北,這兩年才回了泉水鎮的。”
“我問你是做什麽的,不是問你幹了什麽。”
“小婿是經商的。”
“寧做農人婦,不為商*。你又如何能給柔兒幸福呢?你這四處顛簸的生活,哪裡可以給柔兒一個完整的家?”
柳桂芳的擔憂流露出心頭,隻是覺得這個孩子甚是可憐啊!
齊冰卻依舊是保持著微笑,似乎對柳桂芳這有意無意的貶低表示充耳不聞。
“祖母請放心,隻要柔兒願意,我願意給她一個安定的家。”
“你們男人的話,可真真是愛騙人啊。你現在是說得好聽了,那以後呢?希望你們夫妻倆日子過得不順心的時候,還能想起自己當初說過這麽一句話。”
“會的。”
柳桂芳又低頭沉思了一下,其實這柔兒配他也不錯啊,男子剛毅灑脫,而女子則是溫柔賢淑,兩人一起就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璧人啊。
隻是呢,她不想讓這個男子太隨意了。不然日後可就是要看不起柔兒了,這女人的日子最是苦了,若是在夫家沒了地位,日後還怎麽立足?
“不知道,家中母親呢?”柳桂芳又問道。
“家母隨家父一起,不過他們此時正在府中靜候佳音。”
“哦?那我家柔兒嫁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隻有她一人?”
“自然。”
眾人唏噓,這個老婦人嘴巴真是利害。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問這些問題,也不知道她羞不羞啊!
有什麽不能事先談妥當了去?偏偏還要等到這個時候?
這人都要上花轎了,你才來問新郎官家境如何,這不是諷刺自己麽?再說了,這齊家可是泉水鎮上有錢的主兒啊,就算是過去做妾,那也不會過得很差啊。
齊冰突然挽住了新柔的手,又笑道:“我願意給柔兒一生的寵愛,若是我虧待了柔兒,那祖母盡管來揍我便是。”
“誰能相信你這人的話?”
“有這麽多父老鄉親在,想必他們是不會包庇我的。”
“是啊, 嫁給他吧!我們給你作證!”吃瓜群眾中有人喊了一句,不一會兒這周圍都哄鬧起來了。
“哼!記住你的話!”
柳桂芳瞪了齊冰一眼便氣哄哄的回了屋,齊冰笑得微甜,那如沐春風的模樣讓新柔心裡一頓。
祖母剛剛算是默認自己要嫁的這個人了?他又是否能遵守自己許下的承諾呢?
她不懂,為了父親,也為了還在以淚洗臉的母親,她別無選擇,隻得嫁給他了。
不管今後事情如何,她都不可以松懈。就這麽迷迷糊糊的,嫁給了一個自己連他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她看了一眼這藍湛湛的天,隻覺得真是太迷茫了。就如同那天邊的白雲,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是以什麽樣的形狀出現,她也根本不知道日後會是怎樣的光景。
只知道,自己上了花轎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今生再無與其他男子相愛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