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誤會可真大了去了,怕是最老土的電視劇,都不再敢上演如此狗血的劇情。
偷眼瞧了一下徐小娘子,見其秀眉緊蹙,輕咬薄唇,眸中漸漸泛起一縷水霧,張彥面容更為苦澀,“這是個誤會,我可以解釋……”
好在,徐小姐沒有受過某位阿姨的荼毒,此刻並未用手捂住耳朵,大聲叫喊,我不聽我不聽,你一定是在騙我……
聽了張彥的話,她開始平靜下來,目光緊緊盯著對方,顯然也是想要一個解釋。
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張彥斟酌著說:“事情其實是這樣的——”說著一指小蓮,“我們縣衙膳館裡,是位劉大娘在掌杓,這姑娘是她一遠房的表親,一廂情願的要介紹給我當媳婦……”
簡單陳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張彥兩手一攤,一臉無奈的看著她道:“我說已有婚約在身,奈何,這劉大娘就是不願相信。”
某些人總認為,古代女人寬容大度,甚而還會心甘情願的幫著自家男人納妾。
這種觀點簡直就是扯淡!
不管男人女人,生來都會帶有私心,尤其是在面對自己的婚姻和愛情之時。
是個人都會有佔有欲,輕重程度因人而異罷了,古人和現代人也沒什麽不同。區別只不過是,古代女人大都受過婦德教育,這為她們限定了許多條條框框。
事實上,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若是可以,誰會願意和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眼前的徐小娘子,顯然就流露出了作為女人的真性情。
盡管,張彥已經解釋清楚了自己跟何小蓮的關系,但她仍是問道:“那她又為何會在這兒,還幫你洗衣服?”
若是換了平時,有人願意幫自己把洗衣服這種麻煩事解決掉,張彥當然會很高興,可他今天卻是高興不起來了……
老實說,對於何小蓮的突然到來,他也同樣感到非常驚訝,此刻卻不是深究的好時機。於是,只能開口自辯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真是今日才過來的!”
徐小娘子仍是一臉狐疑,但也沒再揪住這個問題不放,轉而淡淡的說道:“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你又何須這般緊張。”
“……”張彥心說我信你個鬼,你個小娘們兒心眼多得很,又在挖坑騙我跳!
他敢保證,一旦自己順著這話點頭,徐小娘子即便不會當場翻臉,轉身離去,心中也定然十分不快,甚至可能會在心裡給他宣判死刑……
隔著老遠,小蓮那丫頭顯然沒有看出徐小娘子的異常,恐怕還當她只是張彥的一位普通男性朋友呢。
有客人在場,她沒得到張彥允許,自是不好就這麽跑過來,因而只能是站在原地,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已然為張彥帶去了困擾……
張彥此刻不好上前搭話,隻好向她道了一聲謝,便領著徐小娘子進了屋。
情知徐小娘子心中的疑慮尚未完全消除,可他生怕越描越黑,便也懶得再去提及此事,隻隨口問道:“你這一身打扮,不會又是那小丫頭給出的主意吧?”
“你怎麽知道?”徐月瑛略是驚訝道。
“也就那小丫頭才如此沒見識。”張彥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道:“是個人都能看穿的扮相,哪能起到什麽遮掩效果。”
“哪有你說得那般不堪……”
徐月瑛小臉一紅,顯然是被說中了事情真相。這一路上,她確實被看穿了不少回,別人隻消近身一打量,立刻就能瞧出她的女子身份。
最終,她自己都嘴硬不下去了,隻好說道:“本就只是為了出行方便而已,看穿就看穿吧。”說著還不自覺嘟了嘟小嘴,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還有,秀兒雖然心直口快了些,心地還是好的。先前的事情,你也別和她一般見識了。”
張彥當然不會真和一小姑娘置氣。
盡管嘴上甚為輕視,他心裡其實還是非常欣賞秀兒那股氣勢的,簡直就像一頭得理不饒人、無禮鬧三分,逮誰咬誰的小老虎。
有這樣一個忠心護主又聰明伶俐的丫鬟在身邊,徐月瑛至少不容易受欺負。只要不是遇上剪徑的盜匪,誰都怕她那怎怎呼呼的架勢……
徐月瑛的話也沒說錯,被人看穿了,也確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後世的那些大明星,一旦被人認出,就要面臨眾多粉絲的圍觀拍照求簽名……
不過張彥有心要逗弄她一番,便故作一臉高深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為何會被他人輕易看穿?”
提起這事,徐月瑛心裡的確是有些納悶兒,此時便虛心請教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原因有三——”
張彥說著,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完全一副專業人士的口吻,“其一,扮相太差,專業性太低,衣裳太過合身,妝容沒卸……”
“啊!”
徐月瑛驚叫出聲,恍然大悟般捂了捂臉,這才省起出門太急,一時竟是忘了洗去臉上的妝容。不過,她仍是對張彥這點評之語心存疑惑,便問道:“衣裳合身,難道不對麽?”
“當然不對了!”
張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歎氣道:“徐大小姐,你沒吃過豬肉,總還見過豬跑吧?男人的衣裳製式,本就與女人格外不同,我們說的合身,與你們女人的定義可不一樣。”
說著,用手捏起自己腰身上的一塊布料,示意她對比一下自己的。
有對比才有差別,徐月瑛起初還不認為她這一身衣服有問題,可看到了張彥那寬大的腰身後,心裡便明白了,敢情人家都是刻意弄得那般肥大……
此前,她也不是不知道,男子衣式都講究一個寬袍大袖。
但在她看來,自己腰身過於纖細了些,弄得太寬反而看著不甚合身,於是又別出心裁的讓下人把尺碼給裁得更窄了些,但也並非完全緊貼腰身,只是相較於正常服飾,小了那麽一圈而已……
府裡的下人們,大都穿著短褐,便是內外宅的兩位管事,也沒穿過這類文人的長袍。一時之間,她倒真沒看出這件衣裳的問題。
待她消化完了心裡的震驚後,張彥又伸出了第二根指頭,慢悠悠地道:“其二,言行舉止不同。”
話一出口,徐月瑛就明白了。
男女之間,言行舉止方面, 本就差異甚大。
她雖有意去模仿男子走路的姿勢,說話之時,也刻意壓沉了嗓音,學著男人的聲調。可終究是沒正經練過,聽起來別扭不說,還很容易露陷。
“那麽,第三點呢?”
“至於這第三點嘛……”
張彥拉長了嗓音,遲遲不說下去,反而一雙賊眼往她那高高聳起的胸前瞄了瞄,意思不言而喻。其實,他心裡很想再補充上一句‘女扮男裝,像模像樣,不是平胸就是醜’,終究還是忍住了沒說。
察覺到了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徐月瑛登時就鬧了個大紅臉,低低啐了一聲:“呸,壞人!又想那不正經之事……”
“怎麽能說是不正經呢!”
張彥義正嚴詞的反駁道:“夫子有雲,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何況,我這和你說的乃是扮相之事,並未懷有邪念,你怎的就想到了男女郭倫上去?”
“你……你又欺負奴家!”徐小娘子泫然欲泣,若非她心志異於常人,恐怕早就羞憤得要奪門而去了。
想想也是,一個良家女子,竟被人指責為心懷淫邪之念,這換了誰來都受不了呀!往小了說,這叫不懂矜持,往大了說就是婦德缺失,不為道德所容!
這在禮教森嚴的當下,可說是一項很嚴重的罪名了。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極有可能會為此而自盡,以全婦節……
張彥這才意識到,自己玩笑開得有些過火,趕緊連聲道歉。好不容易,才算是安撫下了徐小娘子一顆受傷的心靈。
氣氛,卻也因此而變得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