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完了流氓後,張彥悠然下山而去,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
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風險很大,說不定,那李小娘子今後都不會再見自己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不想成為那個臨門一腳,最終使人做下落發決定的人……
回到縣城,張彥才知道,盧縣尊今日已經為他的‘師爺’身份正名了。
正為下午是否應該偷懶睡個午覺而糾結之時,突聽得院外傳來一陣敲門之聲,打開門一看,居然是當日曾攔下過自己車駕的那婢女。
這婢女看著年齡倒是不小了,大約有十八九歲的模樣,五官清秀,皮膚嫩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裡養出來的。
一見是她,張彥便拱手笑道:“原來是恩人到訪,當日事出緊急,走得匆忙了些,未能好好表達感謝之情,還望姑娘勿怪。”
“張小哥兒說得哪裡話?”女子‘咯咯’一笑,又道:“我家姑娘邀你一敘,還請小哥兒莫要推辭呀。”
“啊?”
張彥聞言有些發懵,男女大防不可不顧,若是貿然答應與陌生女子相會,一旦傳了出去,名聲可就沒那麽好聽了。
再者,那幕後之人神神秘秘的,又是提前得知吳教諭的陰謀,又是派人給自己通風報信,難說不會懷有什麽別的心思……見識過了劉大娘的死纏爛打後,他心裡都產生陰影了。一個不好,說不得又要多個小妾出來。
“這……恐怕不大好吧。”張彥有些猶豫。
女子聞言,掩嘴又是一陣‘咯咯’嬌笑,看向他的目光裡,都不覺帶上了幾分戲謔,“小哥兒這話倒挺有趣,我家姑娘還能吃了你不成?”
張彥覺得自己被人鄙視了,當即把牙一咬,答應了下來。
隨後,女子領著張彥,一路去往城郊方向。
為避嫌疑,倆人並未挨得太近,中間隔了有好幾丈遠,就這麽一前一後來到了南廟。不知情的,根本看不出此一男一女是在同行。
讓張彥略感意外的是,會面地點居然選在了南廟。
廟祝認得張彥,一見到他,整張臉不覺又苦了下來,趕忙迎上前來,擠出一張笑臉道:“我的大官人,您要過來,怎麽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小人擔心招待不周呀。”
“沒你的事兒,該幹嘛幹嘛去。”隨口打發了他,張彥又跟著那婢女徑直去了廟北,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前停下。
不知為何,張彥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像是在偷情似的……本來還沒什麽,卻偏搞得這般神秘,一旦讓人瞧見,可不知又該想到何處去了。
婢女上前敲門,不多時,大門應聲而開,一俟看清門後那女子的容貌,張彥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這不正是吳教諭的閨女麽!
難怪呀,難怪她能及時得知吳教諭的謀劃,繼而派人來給自己報信,肯定是先前自己去吳家作客時,她就對自家父親的奇怪舉動心存懷疑……
眼見他傻傻的站著發愣,婢女惟恐讓外人給瞧見這一幕,急得緊忙在他身後推了一把,後腳跟著也進了院內,返身又把門戶給關了個嚴嚴實實。
“……”張彥覺得,自己這回恐怕跳進錢塘江都洗不清了。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眼前這姑娘還是個妙齡俏寡婦!
“張公子,請進屋說話吧。”吳娘子開口邀請道。
張彥也唯有苦笑以對,無奈的把頭一點,隨她一道進了屋裡。落座後,便問道:“不知小娘子找我來此,
所為何事?” 吳小娘子朝他深施一禮,一臉鄭重道:“只求張公子不計前嫌,放我父親一馬。”
“你這是說得哪裡話,我何曾為難過你父親?”
“若是沒有,你為何要派人查我呂家?”她目光直視張彥,緩緩說道:“此前的事情,確實是我父親做得不對,我代家父向你賠個不是,如果……”
張彥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仍不肯答應,你是不是還打算,以己身清白為代價,要挾於我?”
吳小娘子聞言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張公子果然聰慧過人。”
對此,張彥還能再說什麽?
一不小心,便跳進了別人早就挖好的坑,若想安穩走出這間屋子,勢必要選擇妥協。
否則的話,這主仆二人隻消大聲一叫嚷,眾目睽睽之下,再演上一出慘遭非禮的苦情戲,自己的名聲可真就要保不住了,而且依律還會被判重罪……
念及於此,張彥不覺又想起了那過世的便宜老爹,就沒見過這麽坑兒子的!
前些時日,他還在想著父債子償,不想果真一語成讖,今日就遇上了個討債的姑娘……老爹呀老爹,你究竟還有幾個好妹妹?
罷了,看在她曾讓人趕來報信的這份心意上,放過吳教諭也不無不可。
關鍵是,將來自己考中秀才後,也是要進入縣學讀書的。那老家夥掌著學宮教務,一旦落他手裡,豈不得任其拿捏?
沉默片刻,張彥開口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令尊今後不可再與我為難,否則……”說著目光一寒,“再有下一回,可沒那麽好說話了!”
回到許家,何小蓮就告訴張彥,說是李師爺遣人留下了話,讓他回來後去縣衙一趟。
張彥心說,我這是不是天生的勞碌命呀?李師爺突然傳喚,搞不好又是有了什麽麻煩事,需要自己出面去解決了。
老實說,他現在不怎麽待見這位老師。
那老王八蛋整日吃飽了沒事乾,就喜歡坑徒弟玩。明知自己在刷聲望,還敢不顧及輿論影響,試圖抹黑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形象……
但是,不去也是不行的。
不情不願的來到承發房,又慢吞吞的施禮拜見過後,張彥才問道:“不知老師傳喚,有何要事?”
李師爺坐於大案後方,假裝沒有看出他的不滿情緒,反是笑道:“怎麽?你就不該感謝為師及時出手為你解困,以及此前對你的諄諄教誨?”
張彥心說您老人家也太不要臉了,一逮著機會,就可勁兒的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李師爺對他有大恩也是事實,這不能不承認。
他並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別看嘴上罵得挺歡樂,心裡其實還是非常感激對方的。可他又實在是對李師爺尊敬不起來,畢竟這家夥心眼之多,令人發指……
此刻,面對李師爺的問話,張彥面露假笑道:“老師大恩大德,學生沒齒難忘,眼下正自考慮,是否該在家裡為您立塊長生牌位……”
話未說完,李師爺便喝斷道:“咄!你這小子,枉讀了那麽多聖人經傳,怎就沒學會君子之風?”
“學生自是當以老師為榜樣,先生如何,在下便如何。”張彥回敬道。
李師爺無語,就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張彥身上的確是有幾分自己的影子。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讓他一眼看中,收為弟子了……
說笑過後,他便正色道:“現已入冬,眼看春闈將至,不日,為師也要遠行入京,赴今科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