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陳琛說要回湛陽,可地面上都是積雪,而且晚上看不清楚路況,我死活不同意他們離開。
林宣倒是想留下來,陳琛那廝也不知是觸動了哪根筋,堅持著要回去,我拗不過他,隻得恨恨地放他們離開。
在醫院這些天,因為有段若塵和醫護人員的陪伴,加上時刻都在關注著段若塵的恢復情況,故從未感覺孤單過,突然回到公寓,一個人面對四壁竟倍覺孤單,所以陳琛和林宣走後,我隻得一個人傻傻地躺在床上,望著房頂直發呆,直到看累了、困了,繼續昏睡。
第三日早晨,我燒已完全退去,咳嗽也少了,聲音也恢復了多半,體力自然也恢復了不少。
陸老見到我後很是吃驚,他居高臨下的站在我面前俯視了一番後,訕訕道:“好了?”
我點了點頭,恐他不相信,遂睜大了眼睛與他對視著。
“是他讓你回來的吧?”陸老追問。
我又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段若塵不需要我了,所以硬是讓人把我送了回來。”
陸老先是愣了一下,顯然不相信我所說的,經過再三確認過我的眼神後,便轉身將自己辦公桌上的一堆資料丟在了我的桌上,“回來也好,那就開始工作吧!我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雜事,你試著幫我處理,處理得了的就處理,處理不了的就放一邊給我回來處理。”
“陸老,那個--”我望著桌上厚厚一疊資料,小心翼翼地問著他,“那個渡假村是誰頂替了我的工作?”
“忘了同你說,接替你的人是剛提為助理設計師的卓靖嵐,我看她和你比較熟,以前又住在一起,便做主將她借調了過來,人家雖然沒有你工作時的那股拚命的傻勁兒,可是比你聰明多了,至少人家知道怎麽不讓自己曬成黑妞。”
“陸老,有您這麽損徒弟的師傅嗎?我才是您一手帶出來的徒弟,您這麽幫著外人說話,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嗎?”
“好、好,我不誇別人了,就誇你,等你把我桌上的亂攤子收拾好了,我承諾明年給你加薪水。”
“一為定!”若在以往,我一定會興奮得連蹦三尺高,可是,今日我最多只能強打著精神,附和著陸老。
陸老似乎並沒有發覺我的異常,拎著包包和電腦,就去了楓林灣工地。
我看著桌上陸老扔給我的那一大疊資料,不情願地一份一份地分起類來,不一會兒,見一位穿著黑色製服的小青年直接朝辦公室而來,“請問,您是葉慎兒小姐嗎?”
“我就是。”我點了點頭,不解地看著小青年。
“這是您的早餐!”小青年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我看著桌上兩盒食物,叫住了小青年,“你是不是弄錯了?我並沒有叫外賣。”
“鴻達地產第一設計室葉慎兒,沒錯吧!”小青年又折身回來,在食物袋上翻出一張用訂書針訂起來的紙條清晰地念道。
“沒、沒錯,正是我。”我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已,“可是,我真的沒有叫外賣。”
“我說這位大姐,有吃的就行了,何必鑽牛角尖呢?看你這無精打采的樣子,想來一定是沒有吃早餐造成的,這不剛剛好嗎?”小青年攤了攤手,有些不耐地離去。
我望著面前的早餐發起呆來,的確,還沒有吃早餐的我,實在是難以抵擋住色香味俱全的誘惑,於是不管它三七二十一,雙手慢慢伸向了食物,待打開香氣溢的瘦肉粥,和叫不出名字的參湯後,再也顧不上什麽形象,拿起杓子就開吃了起來。
接下來一連幾日,那小青年朝辦公室跑得特別歡暢,後來我也懶得問了,所以他每次放到我的桌上後,就興匆匆地走了。
早餐每天是變換著花樣送過來的,有時是豬肝粥,外配一份紅棗當歸湯,有時是牛肉粉絲乳鴿湯,有時候是雞蛋羹,總之,沒有一天的早餐是重複的。
後來,我也懶得猜想了,快遞小哥送什麽來,我就吃什麽。
在我將陸老桌上的那一堆資料處理得七七八八時,也就是一周之後,又發生一件幾乎令我崩潰的事來。
那天,陸老在出發渡假村前,突然對我說,“你還是去醫院看看他吧!”
“怎麽了,陸老?”我想著馬上臨近年關了,段若塵怎麽也會回家過春節的,總不能在醫院渡過,“是不是段若塵要出院了?”
“你看了就明白了。”陸老不吱聲,示意我跟在他身後。
我癡癡地看著眼前的身影,才幾天日子,病號服裡包裹著的身體更是瘦削了。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段若塵,我有種想哭的感覺,護工和特護不讓我繼續前進,悄悄對我說,自我我離開醫院的這段時間,他的情緒一直不穩定,根本就不允許人靠近他。
剛才在來醫院的路上,陸老稍稍同我說了段若塵情況,在上個周末,就是在司徒允哲來蘆州看我的那兩天,他的左耳出現不適,緊接著出現頭暈、耳鳴情況。
主治醫生立即聯合耳科專家給他全面複查,複查結果出來後,專家一致診斷為外傷性耳聾,就是說他的左腦因為強烈震蕩後,導致內耳損傷,繼而引發感音神經性耳聾,病發嚴重時,會時時會伴有頭暈、耳鳴等情況。
只是出現如此嚴重的後遺症狀,他竟然想瞞著我,還將我從醫院趕回了公司。
“陸老,他一定可以治療好的,對不對?”聽完陸老的敘述後,我忍著心口的疼痛和心中翻滾的巨浪,問陸老。
“醫生說,如果不重的話,或許還有治愈的可能性。”陸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要看若塵肯不肯配合治療了。”
“那他嚴重嗎?”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醫生說本不是太嚴重,可是他無法接受將來有可能會耳聾的結果,所以根本不肯配合醫生治療,這也是我讓你重回醫院的原因。”陸老搖著頭對我道:“小葉,我知道讓你一直照顧段若塵,的確有些委屈,也有可能你的未婚夫會不高興,可是我也想不出其它的辦法來,想來那傻小子也是怕你內疚,所以才讓院方瞞著你、又將你送回公司的,但是這種事情又能瞞得了多久呢?若他日你知道此事後,定然會更加愧疚,所以我才決定對你道出實情的,至於你要怎麽做,就看你的了。”
陸老說完之後不再做聲,我也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望著前方怔怔出神。
到醫院後,陸老又對我說,“上去吧!”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仰望著十七層樓高的住院部,緩緩拾級而上。
出了電梯時,我急匆匆地朝段若塵的病房走去,卻不小心撞到一個人的肩膀,我連連對那人說對不起,可那人連看也不看我,捂著臉朝電梯跑去。
我見她臉上似乎還有未擦乾的淚痕,不由得多瞧了兩眼,令我萬般驚訝的是,那人竟是程菁。
再次見到程菁後,我自然又想起了許多事來,這些天來,我都避開去想更多和她有關的事情,當然也沒有多想她是如何知曉我在蘆州市醫院的,現在看來,她一定是也有親人住在這裡,而且對於她來說,還是相當重要的人,否則她也不至於哭得那麽傷心。
我聽完特護的話後,示意他們先出病房,我又輕輕靠近段若塵,他沒有回頭,依舊眺望著遠方,背影看著有些複雜。
“段若塵!”我忍住內心的掙扎,狠起心來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段若塵的身體一震,似乎不敢相信我會到來,可是他不曾回頭,而是將自己卷縮在輪椅中,有些頹廢,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他也是害怕的,可是他在害怕的時候,卻將我推得更遠。
“段若塵,你別想再推開我了。”我摟著段若塵的脖子,將下巴輕輕靠在他的頭頂上,悄悄地在心裡說:以後,我就做你的耳朵。
“葉慎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段若塵突然扯開我的手,眼裡隱約帶著幾分驚慌和怒意,他厲聲問我,“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來同你說,早餐很好吃!”我輕笑著對他說道。
“你知道了?”段若塵的臉瞬間漲紅,呐呐道。
“當然了,在鴻達,沒有人會對我這麽好,所以那個人只能是你了。”
我突然慶幸我又回到醫院,因為我深刻地感受到,段若塵因為我的到來,他的背影不再那麽孤單,他的脾氣也變得好了起來,護工和特護也漸漸敢靠近他,重要的是,他肯配合醫生治療了。
漸漸的,病房變得比以前一樣熱鬧了,雖然我的心依然因為程菁而痛苦著。
這些天來,司徒允哲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折磨,也是一種煎熬,他每次找我,我都以工作繁忙為理由掛斷,他說周末過來陪我,也被我拒絕,再次回到醫院後,因為段若塵的病情,更加沒有心思理會他。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是否要和他決裂,遠離他?還是裝作不知,繼續和他卿卿我我。我試問自己,這兩種方式我都做不到,所以只能深深地糾結著。(我把記憶碾成塵..133133395)--( 我把記憶碾成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