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孫權當著諸葛均的面不應如此厚賞陸遜,但從上一次諸葛均來吳,孫權便是知道,他諸葛均絕不是愚笨之人,陸遜今日所為,諸葛均又豈能不知道是自己授意。
但是就是孫權自己都沒想到,陸遜竟然會如此乾脆就自刎於殿前。
若是如此都不厚賞這個為東吳獻身的大都督,以後誰人還敢為自己效命?
“陸都督當真是忠烈之人!”
諸葛均看著陸遜被人抬走,那柄沾染著血跡的佩劍被人呈向孫權,孫權直接用衣袖擦拭了上面的血跡,劍刃寒芒四射,“尤記得當年委任陸遜為大都督時孤親自為他系上這把佩劍的場景,自那日起,我東吳再無內亂。”
全場寂靜無聲,唯有孫權絮絮叨叨的講著陸遜的豐功偉績,最後,孫權一把將手中陸遜的佩劍插與書案之上,“子衡覺得你主可滿意這個結果?”
諸葛均不語,只是對著孫權彎腰作揖,而後對著那柄劍作揖,“陸都督如此忠烈,均如實稟報我主後主公定會為之動容,不會再以此事做糾葛。”
“那就好,既然如今白帝城一事已做了了解,不知蜀主還以何故才願聯合,出兵解吳地之危。”
孫權聲色低沉,微微上揚著頭,垂目看著諸葛均。
“猇亭一戰,我蜀丞相面對吳王二十萬大軍與曹真大軍的聯軍,料到魏軍定會趁荊州空虛偷襲荊州,故而分出一半兵馬前往荊州以解荊州之圍,更是與荊州將士追擊數百裡遠,以絕司馬懿與曹真會合……”
“孤甚是感激當時蜀軍不計前嫌以解孤荊州之危,孤願以糧草千擔以謝蜀主!”
孫權不等諸葛均說完便是打斷了他的話,並且表示願意給出千擔糧草,來表示感謝。
未曾想諸葛均卻是嗤笑一聲,“追擊司馬懿一戰我軍損傷上千人,難不成我軍將士的性命就隻值這麽一擔糧草嗎?雖說我蜀地不如大王吳地富饒,可也不會在糧草上面虧待了將士。”
“難不成蜀主還想要孤賠償一千名兵士不成?”
孫權皺著眉頭,不悅之情露於其表。
“命非命,絕非以命換命也!”
諸葛均擲地有聲,絲毫不讓,顧雍怒目而起,大步走到諸葛均身前,伸手指在諸葛均身上,“莫不成你還要以死人之身謀活人之地不成!”
顧雍此言一是罵蜀主貪得無厭,二是罵諸葛均是一個已死之人,不可謂不毒辣,但諸葛均早已與劉備密談,又與諸葛亮徹夜長談,又豈會被顧雍一言而激。
“敢問大王,當日若無我蜀征西大將軍率軍前來,荊州當是如何?”
諸葛均輕輕將顧雍的手指推開,對著孫權一抱拳,不卑不亢。
“若是聯軍相助,荊州定落入司馬懿之手。”
孫權承認若無魏延率軍相助定失荊州的事實,卻是又雙眼微眯,眼中如有碧光流轉,“那蜀主和諸葛亮就沒告訴你若是荊州落入司馬懿手中下一個落入曹魏之手的便是蜀漢,而非東吳嗎?”
“子衡自是知道,若是荊州有失,以當時的戰況,蜀漢必失!”
聽到諸葛均亦是如實回答,孫權輕哼一聲,“既然子衡知道結果是這樣,那麽魏延率軍解荊州之危,不僅是保住了我東吳的荊州,亦是保住了你蜀漢存活的前線,乃是雙贏互利之舉,蜀主何故以此於孤發問。”
“話雖如此,但我蜀為荊州折損將士乃是不爭的事實,而荊州,還是大王的領地,且當時陸都督正和曹真聯合攻打我蜀丞相。
” 諸葛均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仗我們打了,守的是你的城,死的是我們的人,而且還是在你們出爾反爾之後我們仍然幫你守城,你必須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當然,孫權剛才也說了以糧草千擔以謝解圍之情,這也想的太好了吧?一點糧草就把我打發了,真當我蜀漢是要飯的了?
“那蜀主是什麽意思?”
孫權微微有些發怒,先是因白帝城之事已經自損一大將,雖然陸遜本就是將死之人,可一個為吳地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於殿前自刎,說出去孫權臉上都無光,如今又因為荊州解圍一事,莫不成你劉備還想從我身上咬下一塊肉不成?
“我主的意思是,既然東吳守不住荊州,荊州又自古以來都是戰略要地,且如今更是關乎蜀漢與東吳的要塞,我蜀漢願意駐兵荊州,共抵曹魏。”
“癡心妄想!”
諸葛均一說完,孫權猛地就是站起身來,一把抽出插在桌上的陸遜佩劍,一劍指向諸葛均,“你信不信孤現在就殺了你,然後書信一封聯合曹丕,覆滅蜀漢!”
“子衡不信!”
諸葛均絲毫不懼,抬頭與孫權對視,驚奇的發現,這個私下裡被人稱作碧眼的吳地之主眼中當真有著碧綠之色,一如野獸眼眸之色。
孫權緊緊握著劍柄,諸葛均毅然開口,“大王若是與曹丕聯合,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或許曹丕會先滅蜀漢,當蜀漢覆滅之後下一個就是大王,曹丕之野心,天下皆知,大王本就勢弱,弱與強謀,必不得存!”
“與魏是與虎謀皮,那讓你蜀軍駐兵荊州,何嘗不是將荊州拱手讓於你蜀漢,真當我孫仲謀不知道劉備這點兒心思不成?與其將荊州讓於劉備,我不如將荊州送於曹丕,讓其先攻蜀漢!”
孫權持劍走下台階,行至大殿之中,顧雍急忙出聲,“主公!荊州乃是我吳地,斷不可輕易送於他人!”
諸葛均看了眼這個老儒士,轉過身,看著孫權的項背,“曹丕興師動眾,舉五十萬雄兵以伐吳,大王以為小小的荊州就能滿足曹丕的胃口嗎?”
“可蜀主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孫權良久才再次開口,開口卻是口風已松。
“當我主與子衡提及共治荊州之時子衡便是認為不妥,勸說我主不可如此破壞聯合之誼,我主不滿子衡為大王說話,險些與子衡翻臉,幸得自己二哥出言相護,不然恐怕子衡已被新主以叛國罪論處斬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