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閣的家主,像隻困獸一般,在書房中走來走去。他把帳本往梨花木書桌上猛地一摔,衝著手底下的管事咆哮道:“怎麽回事?這兩個月的銷售銳減,還不如往常的一半。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杏林閣在全國共有十二個分鋪,要說某一個城市的分鋪,因為不可避免的原因,銷售減少,也就罷了。這十二個分鋪,居然每一個銷售都減少四五成,個別減少得更多。這其中絕對有貓膩。不過,這些管事都是跟了他十幾年的,都是可以信得過的。他們即使私下裡撈點油水,也不可能這麽釜底抽薪,自斷活路。
“爹!”他兒子常青松迫不及待地開口了,“百草堂太過分了,處處擠兌我們杏林堂,還惡意降低藥品價格,經常為貧民搞義診,拉走一大批顧客。”
“壓低價格?難道咱們還怕他姓趙的?降價,我就不信了,他們趙家還能降到成本價!”常家主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鼻孔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杏林閣和百草堂互為競爭對手,這些年來,沒少互相使絆子。
他手下的武掌櫃忙道:“家主,使不得呀!價格戰,向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終兩敗俱傷,平白讓別家得了利!再說了,百草堂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丸藥和甜藥……叫什麽‘衝劑’的,每月限量銷售。老朽私下裡算了算,平洲的百草堂,光這兩種藥的銷售額,一個月就上萬兩!”
“什麽衝劑,那是什麽鬼?”常家主平日裡沉迷美色,對家族產業疏於管理,消息滯後,他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道,“你這消息有太多的水分!別說百草堂了,就是同仁堂,外面的分鋪一個月也未必能有萬兩丸藥的銷售。再說了,百裡大藥師跟同仁堂的合作,要明年才能到期,他趙子丹上哪弄丸藥去?”
“爹!兒子讓人去打探了,確有此事呀!梧州的百草堂,一個月銷售出去近五十顆丸藥,尤其是那個‘六味地黃丸’,調理男人那方面問題的,最為火爆,都炒到一顆千兩的天價了!”常青松急得嘴裡都衝出好幾個火瘡,疼得整夜睡不著覺!
常家主眼睛一亮,衝口道:“什麽?對男人有好處?還能買到嗎……”
常家主家中嬌妻美妾,加起來二三十個,房事過度,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感到力不從心。喝了補藥,吃了藥膳,都不太管用。
“爹!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再不想辦法,杏林閣就要倒了!”這些年,如果不是有常青松撐著,杏林閣攤上這麽個家主,不知敗到什麽境地呢。
“咳咳!什麽六味地黃丸,沒聽說過!會不會是有人假冒百裡大藥師,弄出來的假藥?”常家主皺著眉頭道。
武掌櫃歎了口氣,道:“如果是假藥就好了!六味地黃丸效果顯著,回購的人越來越多,價格一再攀升,千金難買啊!還有那個衝劑,味道甘甜,比湯藥的效果還要好,拉走了大量中層和上層的客源。再無應對之法,隻怕杏林閣撐不過半年……”
“什麽?”常家主這才重視起來。方才說到為貧民義診,低價售藥,他都沒放在眼中。跟那些貧民打交道,事情繁瑣,油水又少。這些客源流失了並不可惜。中高層的客源,可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要是都被拉走了,杏林閣也就毀了。
“那可怎麽辦呐!”常家主急得團團轉,一時之間沒了頭緒!
武掌櫃想了想,道:“這次,百草堂好像是故意針對我們,家主,咱們最近沒得罪他們吧!”
“沒啊!”常家主剛得了一位小妾,正熱乎著呢,哪有時間去招惹姓趙的?誰知道這姓趙的發什麽神經!
“藥商協會規定,不允許無故惡意打壓同行!家主,您到趙家走一趟,問清楚其中的緣由。實在不行,咱們就告到藥商協會去!百草堂出售丸藥,跟同仁堂搶市場,方會長豈能包庇容忍他?”武掌櫃從業近四十年,是杏林堂的元老級人物了,藥商界的規則他了如指掌。
常青松接著道:“還有濟民堂,跟百草堂推出了同款丸藥和衝劑,並且同時壓低價格,跟咱們搶生意。孩兒管著的培洲分鋪,客戶被濟民堂拉走了不少!”
“什麽?濟民堂那個沒有根基的小藥鋪,竟然也敢在咱們頭上撒野!老子掌管杏林堂的時候,那白家小子還不知道在那尿尿和泥玩呢!想整垮我們杏林堂取而代之,沒門!百草堂這樣的百年世家,我們常家都不怕他,還能被濟民堂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陰了?既然他們不仁,休怪我們不義!”
杏林閣在濟民堂創辦之初, 就安插進去一些人手。雖然這二十多年,別清理出來一些,還是有一些隱藏的比較深的。藥商最忌諱的是什麽?假藥!毒藥!要是有人吃了濟民堂的藥丸或衝擊死了,還有人敢從他家買新藥嗎?沒了這些收入,他濟民堂有什麽資本跟常家鬥?
常家主癡肥的臉上,露出一抹陰笑。
可惜,他終究要失望了!兩個月後,傳來的並不是濟民堂的藥吃死人的消息,而是藥商協會的審判――杏林閣派人給濟民堂投毒,被當場抓獲,供認不諱!杏林閣賠償濟民堂三萬兩銀子的損失,並公開向白家主道歉!
杏林閣玩陰招,最終卻被自己給陰進去了,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啊!消息很快地傳出去,杏林閣的聲望急劇下跌。再加上有百草堂和濟民堂惡意競爭,杏林閣損失慘重,不得不放棄一些分鋪,集中力量對抗百草堂和濟民堂的傾軋。杏林閣分鋪從十二家,縮水為五家,苟延殘喘著!
常家主登了趙家的門,質問他為何針對杏林閣時。趙家主撫著長須,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常家主,三十年前‘正德堂’的教訓,難道你忘了嗎?為什麽要重蹈覆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