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盧斯的面色十分陰沉，簡直就像是被折磨到一個月沒怎麽睡過覺的精神病人剛剛逃出來一樣，直視著保盧斯面容的亞當上校在稍顯意外之余隨之應聲開口答道。

　“是的，保盧斯司令，消息非常確認！從第48裝甲軍派去查看的科赫少校證實了這個消息，他在電報裡很肯定，那些俄國佬投入的重型坦克就是此前出現過的新式重型坦克，並非是老式的KV，並且數量很多，初步估計至少有兩個營的數量。”

　一言不發的保盧斯並未報以直接開口答覆，轉而伸手接過了亞當上校遞上來的電報置於面前審閱起來。

　言簡意賅的電報被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飛快閱讀完畢，再次抬起頭來的保盧斯面色顯然比剛才還要更糟。

　“看來那些俄國佬量產了這種新式的重型坦克，否則的話，城裡城外同時出現敵人新式重型坦克的報告無論如何都說不通。那些俄國佬的坦克又不可能飛出去，我們現在已經包圍了整座城市......”

　糟糕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地接踵而至，保盧斯曾經以為斯大林格勒久攻不下已經夠糟糕的了，但眼下的局勢卻徹底打了個顛倒給自己開了個玩笑！

　那些俄國佬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了幾十萬兵力抄了自己的側翼，形式因那些羅馬尼亞人的隨時可能被壓垮而到了萬分危急的地步。偏偏是這個時候自己賴以仰仗的空中支援還找借口搪塞、見死不救，如此眾多的糟糕消息在極短時間內幾乎把保盧斯壓到神經麻木。

　“你有什麽計劃?保盧斯司令。”

　眼見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在椅子上、雙目微閉的保盧斯半天沒有吱聲，自知時間必須爭分奪秒的亞當上校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口發問，時間要是再這麽耽擱下去的話等待著己方的就只有失敗。

　“計劃...計劃...計劃當然是有的......”

　驅使著自己那副僵硬如僵屍一般的軀體從椅子上直著坐起身來，目光渾濁的保盧斯卻不假任何思索猶豫地斬釘截鐵中開口下令。

　“命令第48裝甲軍前去支援，把羅馬尼亞第三集團軍留下來的口子堵住，任務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這必須被完成。”

　......

　收到了命令的亞當上校半天愣在原地遲遲沒有行動，就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麽本應該發生卻遲遲沒有發生的奇怪事情一般，這令自以為自己已經做完了所有該做一切的保盧斯有些納悶。

　“有什麽話就直說，被憋在心裡站在這兒耽誤時間，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亞當，這你是知道的。”

　眼見保盧斯依舊在“裝傻充愣”或者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忍不住的亞當上校終於把自己的心裡話和真正擔憂一道脫口而出。

　“這道命令是不可能被完成的，保盧斯司令。”

　“第48裝甲軍昨天才剛剛發來電報報告說他們只剩下不到100輛坦克可用，向城北重工業區進攻的戰鬥令他們損失頗大！裝備和人員的損失減員都非常嚴重！這樣一支裝甲軍是無法戰勝勢頭正盛的俄國佬的，我們必須增強前去支援的兵力。”

　聽完亞當上校“就實而論”報告後的保盧斯眉毛跳了跳，表情說不上來是不悅還是波瀾不驚，僅僅只是不加任何複雜情感地向亞當上校繼續開口發問。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做?說說你的看法，我想聽聽。”

　“很簡單，保盧斯司令，部署在城裡的第16和第24裝甲師必須全部出動協助前往增援！”

　“這兩個裝甲師的建制比較完整，剛剛得到過一次輸血補充，整體上的士氣也比第48裝甲軍要好上不少！有了這兩個裝甲師的加入，我們至少有把握遏製住俄國佬的進攻勢頭！令俄國佬的進攻受阻無法突入北部城區，也不至於讓那兩個羅馬尼亞集團軍被俄國佬全殲，這樣的結果對於我們來說簡直太重要了！”

　亞當上校這邊話音未落，坐在辦公桌後雙手相握的保盧斯已經聽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在亞當上校剛剛說完之時便立刻奪過了話語權厲聲開口。

　“這不可能，亞當！”

　“第16和第24裝甲師是我們手中的主力，是城區戰鬥的關鍵！你想沒想過，要是把這兩個裝甲師調走，城裡那些俄國佬肯定會緊接著反撲過來嘗試去奪回大片的失地，那樣的話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控制區就又會落回俄國佬手裡，這和白白浪費士兵們的生命有什麽區別?”

　“我不同意這樣的建議！城區的戰鬥勝利已經迫在眉睫，我們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傷亡和代價，才終於把俄國佬壓縮到不到十平方公裡以內的區域內，我們甚至都快打到伏爾加河岸邊了！距離最近的部隊就剩下不到一公裡的直線距離，現在你卻要主動把這份勝利拱手相讓?”

　“如果不是我對你足夠了解，我甚至已經開始懷疑你對元首的忠誠了。以後不要再說出類似的話了，亞當，這是最後一次。”

　保盧斯把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聽上去很是傷人！

　要是換做脾氣不好、被質疑了對元首忠誠的人可能當場就會暴走和保盧斯理論起來，吵架吵到把辦公室天花板都給掀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與保盧斯已經並肩協作、相處良久的亞當上校終歸還是能理解、體諒自己的上司的，他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保盧斯最近這段時間的肩膀上到底頂著多麽巨大的壓力，

　五十歲出頭的保盧斯硬生生把自己活的簡直就像是個糟老頭，光是外表看上去就已經是淒慘無比、頹廢不堪。

　如果對自己的發泄能夠讓保盧斯感受到好受一些，亞當上校自問自己毫無怨言。

　一言不發的亞當上校默默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突然開始眼神呆滯的保盧斯，緊接著就想到了一些自己此前總是在有意回避、但卻終究需要面對的可怕之事。

　自己真的是在質疑亞當對元首的忠誠嗎?

　恐怕並不是。

　害怕被元首質疑忠誠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