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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春秋錄》第26章 武維義揭秘火龍器 憶往昔杜宇悼亡靈
  初次見識了武維義的這一番的運籌帷幄,杜宇對武維義可謂是深信不疑。於是,便決意聽從武維義的建議回馬郫城。此號令一出,眾將士與一同隨行的百姓們便紛紛於青城山腳下的營寨之中開始忙碌的整頓收拾起來。只見有人從坡上將此次立了大功的“噴火器”給推到了營中。眾人見到此物樣貌奇特,便頓時紛紛湊上前去一睹其貌。

  只見這個能噴火的器具卻是像極了一頭牛的形狀,熟銅的櫃體,立有四腳,櫃體上方的前後設有兩個錐筒,前筒大,尾筒偏細,尾筒後又開有一個小竅,如黍粒般大小。前筒為圓口,徑約半寸,筒側開有一處小口連著蓋,為注油處。前筒朝外又橫置一條唧筒(原始活塞機械),與櫃體相通。

  隻聽眾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驚歎道:

  “這東西可真是好使!真是沒想到,這東西竟然真的能夠禦火!武先生能造出這種東西,當真是天神下凡呐!”

  武維義在一旁聽見眾人議論紛紛,便上前去向眾人解釋道:

  “非為神跡,此物名為‘猛火油櫃’。”

  只見武維義將櫃體的注油口打了開來。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枝條伸了進去。待他將枝條抽出,只見枝條頭端沾有一層黑色油狀的粘稠液體。

  “此物便是猛火油,以氣馭之,再遇明火,便能化油為火,噴湧而出。先將後筒小孔以塞堵之,利用此唧筒(活塞)向櫃內運氣。再以明火之物在筒外引之。櫃內氣盛而驅猛火油衝破筒口塞物,火龍卷便可自筒口噴射而出。”

  武維義一邊說著,一邊將噴嘴朝著開闊地,又操作演示了一遍。果見有一條火龍卷自小孔噴射而出,所掠之處瞬間便化為了灰燼。眾人眼見為實,連呼奇技。

  “其實,武某也只是在前幾日與家臣墨翟在此巡山視察地形之時,突然發現此地有一口黑油井露於地表之上。便與他說起此為猛火黑油,並分說了些許想法。我也是沒想到那墨翟竟真的便動手鑽研起來,又是鑄模又是燒火澆銅,便是造了一台出來。若要說這奇技奧妙,鬼斧神工,那可就非墨翟莫屬啦。”

  正當眾人還團團圍在那對著猛火油櫃讚不絕口,卻聽到山坡之上傳來一陣清脆的羌笛之音。

  眾人止住了議論,尋著聲音抬頭望去,卻見原來是杜宇正獨自一人站在小山坡上吹著羌笛,笛聲悠揚而婉轉,其中又隱隱透著一股憐憫憂鬱之思。

  與眾人一同回望坡頂,聆聽了片刻,武維義深知公主此時心情必是五味雜陳的。父王薨斃卻不能進人子之孝,分明是兄妹,卻要在此地刀兵相見。自己只求避禍,屆時又不得不流落於他處暫避。莫說是她,便是草木之人,鐵石心腸,又豈能不令人動容哀歎。

  武維義便登上了山坡,來到了杜宇的身後,向公主小聲說道:

  “山間風大陰濕,還請公主殿下多多保重身體。這往後怕是一路之上還會遇上不少艱難險阻。如今公主乃是蜀國百姓唯一的希冀,還望公主莫要過於傷體勞神才好。”

  杜宇聽見身後來了人,便止住了笛聲。扭過頭去看了一眼,一見原來是武維義。頓時便顯得有些拘束了起來:

  “不知是武先生來了……本宮這心中甚是煩悶,原本想在此登高望遠,疏一疏近日這積淤於胸中的沉悶之氣。卻不想又在此見到漫山的蜀國將士的屍首,想他們原本也只是蜀國的普通黎民百姓,卻只因兄長之私欲而妄死於此。雖說是萬般無奈,

卻也一時不禁感懷神殤了起來。這便才吹起了羌笛,希望這些妄死的將士們可以在此入土為安,不複人間的紛擾。卻不曾想竟是叨擾到了武先生,令武先生見笑了。”  武維義順著杜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了山坡之下,幾百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坡下,有些地方還零零星星的冒著硝煙。而有些屍體甚至是被燒得面目全非了,令人不忍直視。

  見了眼前的這番景象,武維義也不禁感慨了起來:

  “武某所在的鄉土,四海承平日久,也不曾有見過如此兵連禍結之事。時至今日才知曉這刀兵之禍,真乃人間最為慘烈之事。”

  杜宇聽武維義提到了他的鄉土,便慢慢轉身過去,看了看武維義,又細語柔聲的與他說道:

  “本宮當真是羨慕武先生的鄉土,自本宮記事開始,父王便常年領兵在外與巴、秦交戰,三國之中以蜀為最弱,於是巴國便以財帛聯合了秦國於南鄭一帶的守備,竟妄圖一舉吞並我蜀國。本宮的父王與杜疆的父親二兄弟聯手,卻以當時蜀國的偏鄙之師連破巴秦聯軍十余陣,從此巴國便再也不敢窺伺蜀國……然而母后卻由於思慮父王安危,累日在宮中擔驚受怕,鬱鬱寡歡,最終積慮成疾,一病不起。她臨終之前還曾寫信托人轉交父王,希望能喚回父王見其最後一面,最後卻是不得而終。待戰事大定,父王得勝凱旋而歸,方才知曉了母后去世的消息,更兼叔父陣亡,因此不由得悲痛萬分。於是決心從此罷去刀兵,施仁政以惠海內黎民,希望以此告慰我母后與叔父的在天之靈。”

  公主停頓了一下,又扭回頭去看著山坡之下零亂的蜀師遺骸,唉聲歎息道:

  “哎……武先生,你說這世上為何總要這般戰亂不息?......小女實在不知,究竟該如何才能真正實現武先生所謂的‘天下至臻而大同,仁義而兼相愛’呢?”

  聽公主如此問道,武維義卻也是一時答不上來。他捫心自問,如今他的手上也同樣沾上了幾千蜀人的鮮血,雖是實屬萬般無奈。但細細想來,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又與此後那個坑殺了四十萬趙人的“人屠”白起,有什麽區別呢?既如此,他武維義又有什麽資格去談什麽“仁義而兼相愛”呢?

  想到這裡,武維義便只是一直站在杜宇身旁,低下頭去沉思許久,卻是一言不發了。杜宇見武維義眼下卻是沒了聲響,隻道是武先生不便多言,於是又舉起羌笛,悠揚淒婉的吹起了羌笛。

  過了沒多久,只見武維義忽然抬起了頭,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然後便隻身下了山坡,往坡下奔去。然後在各處蜀兵遺骸的身上搜起了身來。

  公主見了此狀卻是不由得感到奇怪,於是止住了笛聲,也跟著武維義一起下了山坡,追問道:

  “武先生這是何意?為何要搜羅這些蜀兵的遺物?”

  武維義一邊繼續來回的搜著,一邊解釋道:

  “打仗,古往今來都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事情。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旦背井從戎,雄關漫道,又不知自己是否能還安然的活著回去,誰人又能真的做到不驚不懼?因此,我估摸著這些人一定會將他們最為珍視的物件都帶在了身上吧!”

  杜宇一聽此言,顯得更是驚恐起來:

  “武先生……所謂死者為大,你怎麽能……”

  武維義一聽,知是杜宇誤會了自己,以為他這是在搜刮這些陣亡將士所隨身攜帶著的財物, 卻是不禁噗嗤笑出了聲來:

  “公主是誤會了......公主把在下當成是什麽人了?我如何會做出此等悖理虧德之事……我是想著,把這些物件都收集起來,若是有朝一日再入魚鳧城之時,可以親手將這些物件交還給他們的親人。這樣......也算是了卻這些陣亡將士的一個心願吧。”

  杜宇一聽,心下頓時釋然了開來。看著武維義依然來來回回的忙碌著,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感激?亦或者是傾慕?杜宇此時卻是不知該如何說話,只是學著武維義一般,也在四處搜集了起來,全然顧不得此處的泥塵汙物。

  只見杜宇她那一身雍容華貴的錦織曲裾深衣與她白皙微紅的臉蛋只是不一會的功夫,便已經是沾滿了泥塵。武維義見狀,於是笑著與公主說道:

  “公主能以萬金之軀而躬行此等仁德之事,若是將來能夠主事蜀國,那必是蜀國百姓之福。”

  杜宇身為公主,可謂是從小是在糖言蜜語之中長大的,隨侍左右的奴仆和師長,或真心或假意的都會不吝言辭的讚美與她。因此杜宇從小就聽慣了這些溢美之詞,卻是從來不會把這些話當真的。恰恰相反,可能還會對那些喜歡阿諛諂媚之徒天生有一絲反感抵觸。但是如今武維義的這一口讚譽,卻是讓杜宇覺得極為受用,似有一股暖流泛上心頭。只見杜宇臉上泛著微紅,對著武維義會心一笑,隻聽她是柔聲細語的向武先生又回了一句:

  “呵呵......武先生您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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