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方才雖是一直都在車攆裡待著,卻是將外面發生的事情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聽見車外有人吵鬧,便是從車內探了個頭出來。卻見到竟然是紫娟與武維義起了爭執,於是立即便是發了聲,並將她喚到跟前來:
“妹妹!這回你可真是棒打好人了!若不是武先生這一番臨場的隨機應變,你我的性命怕是都要斷送在此處了!還不快去給武先生賠個不是?”
紫娟聽了,卻是好似受了委屈一般,與公主攤苦說道:
“公主,紫娟自小跟隨公主身邊,卻還未曾受過如今日這般的屈辱……那武維義竟說我是個命犯孤辰之人,還是個要克害夫家的命數……”
在一旁的所有人皆是聽到紫娟如是說道,卻是只有杜宇聽出了紫娟的言外之意。
紫娟此番的刁蠻作難,其實也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她從小便是跟在公主杜宇的身邊,因此外人待她向來也都是畢恭畢敬的。但是今日卻被一個粗鄙不堪的巴人守衛給這般羞辱,胸中早就是憋著了一股怨火了。只不過她胸中的怨火卻又能找誰去宣泄呢?
公主杜宇還等紫娟說完,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豈不是正好?紫娟此前難道不也是想著以後能一直陪伴在姐姐身邊嗎?既如此,武先生的這一番話,妹妹又何必當真?”
紫娟聽公主如此說道,知道公主其實是在開解自己。但未曾想到公主竟是這般與她打趣著說道,不禁忽然嘴角微揚竟是笑出了聲:
“好吧!公主說得有理!我這就去給武先生賠個不是。”
只見紫娟一躍便跳下馬來,又牽著武維義的馬匹朝著武維義方才摔倒的地方走去。武維義此時卻還躺在地上,這一跤摔得可著實不輕,好不容易被旁邊的人給扶起身來。卻又見那紫娟牽著馬是一臉嚴肅的朝他走了過來,武維義不由得又朝後退了兩步,一個沒踩實,險些又要仰面朝天的摔下去。
只見紫娟來到武維義跟前,雙手抱拳行禮,低下頭向武維義致歉道:
“方才是紫娟不對,是紫娟太過魯莽。武先生當時情急之下的隨機應變,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危生死著想。相較而言,紫娟......紫娟確是太過小肚雞腸了……還請武先生見諒......”
武維義定下神來一看,想來這紫娟姑娘定然是被公主給開解說通了,這才特意前來道歉的。
但武維義好歹也是個七尺男兒,又如何會與一姑娘家一般見識,於是便只是笑著朝紫娟揮手示意:
“無事無事!此事紫娟姑娘也莫要往心裡去!如今情勢危急,不如趕緊上路,在此多逗留一刻,便是要多一份危險的。”
“是!紫娟遵命!”
紫娟說完,便將武維義的馬繩給牽了過來。武維義也是二話不說,直接用雙手在馬背一撐便翻上馬去。
待武維義一行正準備重新上路,卻見身後有人匆匆疾行來報:
“報!報告大人,雅爾丹已經擊潰杜疆蜀師,如今又率領巴軍,正朝著這邊趕來!”
紫娟與武維義都聽得分明,知道若是被雅爾丹給追上了,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再蒙混過關!
只見他們卻是互相對眼確認了一下,似是已有了完全之策。又聽紫娟朝著身後的女騎手們大喊了一聲:
“姐妹們!快些走,追兵如今就咬在我們身後!”
緊隨其後的白騎女將們聽了,便是齊聲呼應了一聲。霎時間,
塵土滾滾,沙石飛濺,公主杜宇麾下的這些個白馬騎將便是盡皆朝著渡口方向飛馳而去。 就在此時,只見紫娟立在馬背上,忽然飛身跨到了公主杜宇的車攆之上。
“妹妹?!你……外面這是出了什麽事?如何神色這般緊張?”
杜宇見是紫娟突然跳上了車,感到是頗為震驚。卻見紫娟二話不說,便開始摘簪解衣起來。
“紫娟!你這是在做什麽?”
杜宇見了紫娟的這些舉止,看得是瞠目結舌,一時間完全不知道這紫娟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請公主速速解衣!”
杜宇朝著周圍看去,雖說車攆內也無旁人。但是……
“紫娟!......你究竟說的是些什麽胡話?!”
紫娟見情勢緊急,也不由分說,直接從腰間拔出了佩劍,竟是對著公主威脅道:
“請......公主速速解衣!......”
公主杜宇被這一番恫嚇是毫無準備,見紫娟如今竟是這般“大不敬”的與自己說話,又是以性命相要挾。杜宇瞬間是傻了眼,不明就裡,隻得是乖乖的動手解去衣帶......
待公主解了外衣,紫娟便要將方才從她自己身上解下的侍衛服強行的給公主穿戴上去。杜宇見狀,瞬間便明白了紫娟這些舉止究竟是何意圖,隻聽杜宇大聲說道:
“妹妹!快住手!使不得!......使不得!”
杜宇一邊哭鬧著,一邊強行掙扎著不肯就衣。紫娟見公主杜宇如此大喊大叫,深怕會引來眾人猜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掌擊在杜宇的頸部,便將杜宇給擊暈了過去。
“妹妹.....不要......”
只見杜宇攤在車攆之內,有氣無力的說完最後一句便昏睡了過去。
此時紫娟是一邊含著淚,一邊替杜宇將她自己的侍衛服給換上,隻聽她是自言自語的嗚咽著說道:
“公主......紫娟自小便陪伴在公主身邊......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公主都是穿著錦織曲裾深衣,雍容華貴,端莊典雅。然而,紫娟作為公主的貼身侍衛......卻只能穿著一身羌人胡服,隻為了輕便靈巧,無可束縛......”
紫娟喃喃自語說到此處,卻更是有些難過了起來:
“記得有一日,紫娟練功懈怠,被嬤嬤責罰。紫娟自覺受了委屈,便在公主庭院內砍樹泄憤。正好被公主撞見,公主不但沒有責罰,反而是將紫娟拉進了屋內,與我換了一身的衣裳。公主替我換上了只有公主您才能穿的曲裾深衣,而你自己……卻是換上了我的一身羌裝胡服,又裝出一副詼諧逗趣的樣子,硬是將我給逗開心了......”
言語間,紫娟將杜宇身上的侍衛服給換上之後,又替公主仔仔細細的盤起了發髻。
“公主……也許……這是紫娟最後一次給公主梳妝了……”
紫娟含著淚替公主裡裡外外都收拾乾淨,此時公主的這一身裝扮卻是與其他侍衛已別無二致了。
隨後,紫娟又拿起公主的這套深衣,打算把它給穿戴起來。只是沒想到,這公主的曲裾深衣穿著實在過於繁瑣,紫娟一時竟也是梳理不清。
公主杜宇平日裡待手底下的下人確是極好的,全然不似其他宮人那般。公主非但與下人說起話來向來是和風細雨,而且對於那些自己能夠力所能及的事情,卻也是從來不讓下人為其代勞的。
所以,如今這公主的曲裾深衣,紫娟卻是怎麽穿都覺得不合適。情急之下,也隻得東系一下,西綁一下的胡亂穿戴了一番,也只能學個七八分的樣子。
紫娟一邊更著衣,一邊直搖頭,又嗤笑了一聲並自嘲道:
“呵呵!想我紫娟,終究不是個公主的命數。所以就連這身衣裳,如今也是跟我過不去吧......”
待紫娟將她與公主的衣裳都理了個大概之後,便感覺到車攆的速度是慢慢的緩了下來,隨後,禦馬車夫又一把將車子給停了下來。
紫娟自知是到了分別的時候了,於是探出了頭,果然見到武維義已在前方岔路口等著了。
於是,紫娟便令身邊的侍衛將昏睡著的公主給扶上了馬,又朝著武維義走了過去,作揖說道:
“武先生......公主便暫時托付於您了。請武先生......一定要好好對待公主殿下……紫娟還是那句話......若......若是將來被紫娟知道了你有負於公主殿下,我......呵呵,便是做了鬼也會將你給逮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