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武維義便是一直居住在這所官邸之內,他也曾多次嘗試走出城門去找錦織公主,卻皆被城門的守衛給拒了回來。
武維義此時既然已經從老蜀王的口中知曉了如今蜀國的情況,自然也就明白了王子疆之所以要阻止他出城,必然是為了防止他與其他人發生過多的接觸。
武維義尋思著,既然我如今橫豎也是出不了這魚鳧城,那不妨試試讓錦織公主進城一敘?然而,又該如何引她前來?
武維義雖不是春秋之人,但他也知道在春秋之時,但凡有些學識之人都有開壇授業論道之風。因此,他尋思著他何不效仿那些大賢一般,也開一派,以一些數哲之理,標新立異。一方面好過過一把聖人之癮,另一方面也好築巢引鳳,想法子讓那公主進城一敘。
於是,武維義這幾日便在自己官邸之內開壇授課了起來。為了穩妥起見,一開始武維義原本隻招收了自家及周邊市井少數的幾個年輕奴仆當了學生,卻不曾想沒過三五日後,竟已是門庭若市。城中周邊的幾個市井,大批國人都知道了這裡有一個可以學本事的去處,便競相前來恭聽“聖言”。所謂外來的神仙好念經,武維義在魚鳧城中竟也儼然成了一副得道之人的模樣。
要說這武維義究竟說了些什麽?竟使得如此多的人極力追捧?
原來,武維義深知此刻春秋時期的民眾雖然思維活躍,但終究還是君權當道。說是各路名士之言論說是“百家爭鳴”,其實倒不如說是“百家爭寵”更為貼切。因此,思想服務於統治是當時的學術風尚。
而武維義卻並沒有這層顧慮,他僅僅是一個時空中的過客,根本無意於“百家爭寵”。他倒是希望能夠給當地的民眾教一些更為實實在在的東西,比如數學,幾何,物理,邏輯。
而這些知識對那些以勞作為營生的百工農務之人都是極為有用的。再兼武維義講學,常以生產實例為證,因此他的學說很快便在四下傳播了開來。
有一日下課之後,墨弟正幫著武維義收拾器具,武維義也正想進屋內午休,卻迎面來了一名學生上前來請教道:
“敢問先生一個問題,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去去去,哪裡來的白淨書生,如何這等不懂規矩?若人人都像你這般東請一下,西請一下,老師還不被你們給累死……”
隻聽墨弟沒好氣的在一旁說道,卻被武維義給製止了住。武維義定睛朝著那人看去,感覺好像是似曾相識,卻不知道在哪裡見過。只見這名學生容貌俏美,膚色若凝脂一般,而看那一身穿著打扮雖無過多粉飾,卻也不似個尋常百姓。
武維義對學生的疑惑向來是來者不拒,隻是自他講學至今,還無有一人來他處詢問過問題,如今這卻是第一例。
“有何疑問,盡可說來一聽。”
隻聽那白面小生問道:
“聽先生講學,如飲醇酒,令人如癡如醉。但是敢問先生,天有日月,人分男女,萬物皆有陰陽,那先生所說的‘數’可也有陰陽?”
武維義想了想,回道:
“數分正負,正數為陽,負數為陰。”
這白面小生一聽,卻又略有些激動的問道:
“那陽數與陰數可有貴賤之分?”
武維義聽了卻是笑了起來,說道:
“哈哈哈,若以絕對論之,陰數與陽數不分大小。且陰數取反亦為陽數,陽數取反亦為陰數。
既然互為彼此,又如何能分孰大孰小,孰貴孰賤?” 那名白面小生聽罷,對著武維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又繼續問道:
“若如此說來,豈不是陰陽無尊?雌雄少別?”
武維義一聽,再定睛朝著這名白淨書生打量了一番,笑著說道:
“呵呵,陰陽如何無別?陰數如地,陽數如天。天地互體而同源,天地對立而化萬物。如此說來,天地乃是互為表裡,那天大還是地大?”
這白面書生一聽,欣喜說道:
“聽先生之言,猶如醍醐灌頂,令小生我可謂是頓開茅塞呀!不過……先生,如今你在此處官邸之內設壇講學,而你講的這些個道理或許並不是某些人想聽見的東西。因此……先生千萬要小心保重。”
武維義一聽此話,頓時提高了警覺,嚴肅著臉問道:
“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又湊上頭去小聲說道:
“小生在此聽講多日,知先生乃是當世大賢。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若他日有難,可盡管持此絹前往此處,到時自有他人相助。”
話一說完,只見此人留下一條頗為秀美的絹布,卻還未等武維義看清上邊繡了些什麽,那人便已經立刻起身離去了。武維義見那人已經走遠,已來不及追趕。只在手中端起了那一方手絹,裡裡外外的細看了一番。只見此絹帕上的圖案雖是簡易,卻也是足見用工之人的巧奪天工,眉目傳神。具體繡的乃是幾名遊牧打扮的人背靠著一處城牆販馬的一幅市井景象。
“墨弟,你可認得此處?”
墨弟原本正在整頓堂下席案,聽到主子喚他,便湊過去瞧了一眼,不經意的說道:
“哦,這地方我認得,乃是幾名羌人開的販馬行,巴蜀之地不產良馬,但是貿易通商又要以馬為主,因此在這裡城西,多聚有羌人販馬。嘿嘿,這些景象呀,不足為奇。”
武維義聽罷,也隻是搖了搖頭,還是不明其中含義。正在此時,隻聽門前侍衛來報:
“先生,據報,王子殿下的車駕正往官邸趕來。”
武維義又是心中一驚,將絹帕隨手置於案上便出門迎接王子車駕去了。還未走出院子,只見王子疆已經來到了門前。武維義趕緊上前作揖言道:
“武維義見過王子殿下。”
“上仙免禮,嗯?原來上仙姓武名維義?”
王子疆疑惑的問了一句,武維義則回答道:
“哦,在下本也隻是一介平民,之後上青城山尋仙拜師,偶遇金烏大神下界巡查,受其點撥一二,這才得道升仙。”
王子疆聽了不禁點點頭,感慨道:
“上仙原來還有這番境遇,真是讓人羨慕不來呀!”
武維義也是沒有想到,他這幾次三番的裝神弄鬼竟如此好用,心中有些竊喜,卻不可溢於言表:
“王子殿下,請問今日登門拜訪所為何事?”
王子疆笑著揮了揮手,回答道:
“無事,隻是這幾日軍務緊急,不及抽身來探望上仙,昨日才揮師凱旋而歸。因此今日得空,特領著這些我蜀中的名士,一同前來拜訪上仙。”
武維義聽了卻是感到有些新奇,問道:
“哦?這幾日我只顧著在此教書講學,卻不曾想原來王子殿下領兵在外。卻不知是與何人作戰?”
王子疆臉上卻是頗為不屑的回答道:
“無甚大事,隻是些想逃避勞逸的奴人,受蜀中歹人挑唆意欲投奔他邦以圖謀反。如今已然被我領兵鎮壓,悉數押解回來。”
武維義聽罷卻又是不由得心中吃了一驚,小聲問道:
“那不知……王子要如何處理這些‘賊子’?”
王子疆不以為然的說了一句:
“待到了祭祀大典,盡數殺之祭神,以儆效尤。”
武維義心中又是一震:
“這王子如此殘暴不仁,若是蜀國托付於此主,怕是蜀人之難將是要從此不絕了!”
王子疆見武維義此刻沒了反應,於是立馬圓場說道:
“唉?上仙,我們何必在這談天說地?趕緊一同進屋內說話如何?”
武維義這才反應過來:
“哦!對對對,王子殿下,來,這邊請!”
說完,武維義立即將王子疆及眾人引入大堂之內。王子疆自然是被引入正席,武維義坐於次席。其他諸人都按著尊卑之序依次坐下。
武維義門下的那些個奴仆見到王子疆,皆是心寒膽戰,不敢不好生伺候,到堂內來為眾人又是端茶,又是遞上果品,忙碌了好一陣子。
王子疆此時卻又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厲聲與那些下人吼道:
“如何這等小事都要磨蹭半天?!還不快給我滾下去!”
墨弟等人一聽,立馬跪伏在地,諾了一聲便趕緊退了下去。
武維義見氣氛有些嚴肅,便作揖向王子請問道:
“在下觀殿下神色,眉宇緊鎖,似有疑慮未解,不知究竟是所為何事?”
王子疆回道:
“上仙果然是好眼力,近日本王子卻是有些疑慮未解,特來請教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