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兒隻覺得身體飄飄然的，眼神恍惚。

　　古有妲己、褒姒禍國殃民，她本以為只有昏君才會受此蠱惑，置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現如今細細想來，若自己是女帝，隻一個師父在身旁，她或許也會成為徹頭徹尾的昏君~

　　不對，若自己是昏君，身旁怎可就一個師父?應當把司彥、晗光、如襄一起叫上，左擁右摟才是。

　　嘿嘿……嘿嘿……如此美妙……

　　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夢中無法自拔，韓若兒癡癡傻傻地笑了。

　　“若兒！”

　　一聲呼喚，雲玨毫不猶豫地打碎了她的夢。

　　他本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未聽見，作為師父，他實在猜不透自己的小徒弟在想什麽。

　　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累。

　　“啊?師父，你喚我做甚啊?”韓若兒像隻小奶貓蹭著他，那賊溜溜的眼神，似是在想什麽，不用說，雲玨也依稀猜到和此次歷劫有關。

　　“我的好師父呀～”陰陽怪氣的語調。

　　“此去圃玄之地，我可不可以讓晗光師兄陪我一起去啊，我一個人怕～”她挑著眉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不可以。”雲玨回答的十分乾脆。

　　這當頭的一盆冷水，韓若兒被淋的透心涼。

　　“為什麽啊?”韓若兒不可置信地問“難道那圃玄之地師父你真忍心讓我一個人去?萬一路途中出了點事，死在那兒都沒人給我收屍啊！”

　　“為師相信你的能力。”雲玨小酌了一口盞中的茶水，頓了一頓，又道“其實圃玄之地也不是你一個人去。四年前的新弟子共六名，每兩人分為一組，前往鬼派之地，慕容昭雪和獨孤軒一組前往兢遠之城、蘇幻和羌末一組前往響闌之地，而你和稚蘭一組前往圃玄之地……”

　　韓若兒的下巴，掉了……

　　師父沒搞錯吧?讓她和稚蘭一組！稚蘭平時不和慕容昭雪一起整自己她就謝天謝地謝菩薩了，如今，師父居然把她倆分在一起……

　　“這個師父，您應該知道，我和慕容昭雪、稚蘭二人有過節，您把我和稚蘭分在一組，我怕不用那圃玄之地的鬼派動手，半路上我們就已經互相殘殺了……”

　　韓若兒說得吞吞吐吐的，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仙閣之中哪有弟子一世為敵的?此番分組，是為師與你明魄師尊一同商量得出的結果，為的就是磨一磨你們眾人的性子，此事已定，休得反駁。”

　　如此決絕的語氣。

　　正應了一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又應了一句，禍不單行！

　　很好！去圃玄歷劫也就算了，不能帶晗光師兄陪著也行，可還要和那個仇人一起去……

　　她無奈地閉上了雙眼，面色凝重。

　　為何?為何?

　　“六位新弟子的歷劫時間均安排在七日之後，七日之後你們一起下山後各奔東西，若兒，記住為師的話，做事不可過於莽撞，小心為上。”

　　雲玨忽然面色嚴肅地望著她，囑咐道。

　　韓若兒隻覺得想笑——這算是擔心嗎?如果真的擔心還把她和稚蘭安排在一起，這不前後矛盾嘛！

　　知道再怎麽撒嬌都無濟於事，韓若兒乾脆聽天由命了，也罷，和稚蘭去就和稚蘭去吧，料她也不敢欺負自己。

　　“可還有什麽問題?”雲玨複問道。

　　“沒有什麽問題了，師父。”

　　連韓若兒自己都未想到，自己會回答地如此坦然……

　　“若兒，

此去圃玄雖算不上大凶大惡之地，但也頗為艱險，為師再教你一套劍法，你且好好看著。”　　一語剛畢，右手邊的桌案上的藏鋒已陡然出鞘，雷厲風行地飛到雲玨手中，他順勢一把接住，寶劍入手的一瞬間，目光霎時凌厲。

　　回身而轉，劍光勢如破竹;斜身劍意指天，殺氣澎湃;騰空而起，目光如炬;然劍鋒一偏，我主蒼天！

　　一劍霜寒十四州……

　　雲玨收勢，手中的藏鋒又自動飛回了劍鞘之中，這跟著自己百年的佩劍，從未讓他失望過。

　　震撼！現如今能形容韓若兒心情的詞語只有震撼兩字！她隻觀得了師父外表的遺世獨立，卻從不知師父骨子裡居然也存有如此澎湃的殺氣！

　　讓人極度抑鬱、極度畏懼的那種氣勢。

　　如此看來，這仙派之主的頭銜，師父當之無愧。

　　“若兒，你可學會了?”雲玨撫著她的頭，目光慈愛。

　　小徒弟已經十七歲了，身高已到了自己的肩旁，不過短短四年，竟然長得這樣大了。

　　從原先的黑瘦黑瘦的小孩變成了如今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雲玨很是欣慰。

　　也很自豪。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嘗試收女徒弟……

　　“師父，你，殺過人嗎?”

　　韓若兒吞吞吐吐地，剛才觀了師父一整套劍法， 其氣勢逼人，實在難以忘懷，故忍不住發問道。

　　雲玨頓了一頓，目光有片刻的遲疑。

　　“為師最不願見到的就是鮮血，最不好的就是殺人，但為了這天下蒼生的安寧，卻也有時不得不做出違心的事……”

　　“師父所言何事?”韓若兒緊緊相問。

　　“為師殺過人，但只是殺那些危害蒼生的人。”雲玨歎了口氣，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無冥山一戰、域火之亂、太白戰役，死在他手中的性命數不勝數，午夜夢回的時候，仿佛這些事就發生在昨天，絕望的哭喊聲綿綿不絕，其實，他們也有孩子、也有愛人、也有兄弟姊妹們等他們回家，可惜，是他親手斷送了他們的性命。

　　後悔嗎?不後悔！所有為禍這天下孽障都該死！

　　怎能後悔?不能後悔！

　　一時的心慈手軟，給百姓帶來的結果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那師父認為什麽是為禍天下蒼生的人?您覺得只要是位於鬼派的人都算孽障嗎?”

　　韓若兒咄咄逼問，她自己也不知為何控制不住口吐狂言，但一想到整個域王室的滅頂之災都源於仙派，心中的怒火便難以平息。

　　滅頂之仇，怎能遺忘?

　　“若兒，你失言了。”雲玨不動聲色地擦拭著藏鋒，眼中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

　　似是冰冷?直透到了骨子裡。

　　“對不起師父。”韓若兒這才反應到自己的失態，垂下了頭，趕忙道歉。

　　是啊，她本就是雲玨收留的罪人，有什麽資格，怨恨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