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卓逸?”
浮水殿外,韓若兒嘴裡正逍遙地叼著顆翠草坐在小池邊,對著少年遙遙發問。
“嗯。”
“你是清淺上仙的徒弟?”
“嗯。”
“你覺得清淺上仙待你好嗎?”
“嗯。”
見此一系列不溫不火的回答,韓若兒有些不盡興,一口吐掉了嘴裡的草,踏上了漫漫發呆路。
“韓若兒。”卓逸突然向她走近了幾步,低聲地喚。
“你知道我的名字?”韓若兒仰面看他,目光帶著微微詫異。
“師父提起過你。”
“清淺上仙提起過我?”
“對。”卓逸就著她慢慢坐下,韓若兒也是個自來熟,自然沒有刻意規避。
“卓逸,我懷疑你師父喜歡我師父。”
“上仙和聖尊的事,六界都知道,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確確實實的天生一對。”卓逸毫不避諱地回答。
“那你希望上仙和我師父在一起嗎?”韓若兒倏的兩目放光,對著他湊近了幾步。
“這……你不吃醋嗎?”卓逸的語氣帶著些許遲疑。
“師父給我找個好師娘,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怎會吃醋?”
“你看不如這樣如何?”韓若兒忽又眼波流轉,持手蓋住卓逸耳畔竊竊私語。
……………………
“若兒,隨為師回去。”伴著一陣輕飄飄的言語聲,殿門被一陣虛渺的仙氣啟開,雲玨負手於身後,遠遠喚著。
然,小徒弟動也不動,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目色有著些許出神。
許是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雲玨若有所思。
“師父,回哪去?”半晌,韓若兒才支支吾吾地吐出一語。
“仙閣。”
“可是我現在不舒服,不想在天上飛了。”
“為師帶你飛。”
“不用不用不用!”韓若兒連連擺手道“師父,我想在這玖尊閣歇息一晚上,明日再啟程回仙閣,您看,成嗎……”
她趁勢抓住了雲玨雪白的衣袖,試探發問。
“歇息一晚?”
“師父,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語畢,對著雲玨的肩膀猛的一拍,後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
“唉呀,對不起師父,我忘記你身上有傷了。”
“……”
玖尊閣旁,灌木叢深,蒼竹翠柏,秋風蕭瑟處,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監視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全身都藏在一個寬大的紫色鬥篷裡,舉止投足間是一種孽氣的優雅,帽子壓的很低,看不見面龐,只能依稀看清他下巴的弧度,很美、很柔和。
他是誰?他為何在這?當初仙閣出現的是他,如今玖尊閣出現的也是他。
他仿佛有通天的本領,而且、他似乎能猜透人心……
………………
“師父,聖尊和他的徒兒打算在玖尊閣內停留一晚,明日再啟程回仙閣。”
卓逸恭敬地對著清淺作揖,態度謙和無比。
“雲玨他要在玖尊閣留下一夜!”清淺激動地從塌上坐起,蒼白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嗯,他的徒弟身體不適,所以聖尊便遷就他讓她歇息一夜養好身體。”
卓逸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他注意到清淺面部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變得失落。
是在為了那個人嗎?
“你的一句關切,能融我內心萬丈冰雪,
然你的一個他想,也能墜我入萬丈冷寒。” ………………
“師父,你的傷真的沒事嗎?”韓若兒吞吞吐吐著,為剛才的事懊惱不已。
“為師如果說有事,又能怎麽樣?可以揍你嗎?”雲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不善。
韓若兒瞬間噤聲……
“魔鐮之傷與其他兵器所傷不同。”見小徒弟是真的關心自己,雲玨終於心軟安慰。
“哪裡不同?”聞言,韓若兒立馬來了興致,雙手托住了腦袋、傾身去聽。
“魔鐮是鬼派之人的兵器,靠的是淬上‘幻毒’殺人。”
“幻毒?”
幻毒是鬼派之人的術法,兵器上淬滿“幻毒”殺人,便是一種長久不竭的事情。
“幻毒”可以在以下三種情況下不停蔓延全身——
貪之幻境:心中有貪念,便會墜入幻境,去夢境中不停汲取自己想要的,卻從無滿足之時,最後迷失自己,中此之毒。
欲之幻境:心中有欲望,便會墜入幻境,不管是妄求得到的巨大的名譽、還是豐功偉業,都會在夢中實現,因為夢境太美,受此毒且利欲熏心的人多數不願離開,最後便死在夢境中。
情之幻境:心中有情念,也會墜入幻境,其幻境中的場景便是人人內心想要的愛情, 哪怕是不齒的、僅僅藏於潛意識從未表現出來的也會在環境中展現出來。
這就是鬼派之人的陰險狡詐之處,睥睨天下,敢問這六界能有幾人心中無欲無求?無情無義?所以,受這魔鐮之傷的人一般都逃不過幻境的懲罰。
但是魔鐮的傷痛程度也與心中的三念成正比——欲、貪、情念越深,越會陷入夢境中無法醒來,並且最後死在夢裡,相反,心中之念越輕,便不會受什麽影響,頂多痛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就是師父為什麽受了傷,還一點事都沒有,行走自如的原因嗎,因為師父內心無情、無欲、無貪?”韓若兒朝著雲玨湊近了幾步,複問。
“對。”雲玨飲了一口盞中茶,淡然道。
“師父當真……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毫不猶豫的回答。
“看來給仙子姐姐和師父牽紅線的這件事有點懸啊。”韓若兒低聲自語。
………………
“拜見魔尊。”低沉嘶啞的聲音。
這不是……雲玨師徒二人當日在繆山所聽見的聲音嗎?
此時的他正拜倒在一個紫色身影下,畢恭畢敬。
“魔尊,按您的吩咐,我已用魔鐮傷了雲玨,但他絲毫不為所動,幻毒……並未生效!”
“這不怪你。”語氣平緩,其言富有磁性。
紫色身影小踱了幾步,長長的鬥篷下擺曳地,借著月光留下的,是無盡的陰影。
“雲玨寡淡的性格我早有所聞,但我沒猜中的是,對於‘情’這個字,他竟是一點兒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