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龍是一名小區物業保安。
他在這個崗位上兢兢業業幹了五年,由一個奮發有為的青年轉眼奔三,依舊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漢。
五年來,職位沒有變,工資漲了三百,唯一變化的是同事對他的稱呼,由當初的小楊變成了老楊。
每天晚上躺在床頭,他也尋思著自己必須做出些改變,可第二天醒來,又把昨天的想法拋之腦後,渾渾噩噩的混過一天。
保安的工作實在太安逸了,安逸的讓人懶散,讓人不思進取。
再加上老楊是公司老員工,跟隊長關系不錯,逢年過節都會送點禮物。
所以特別關照他,他的工作崗位都是最安閑的那個,上班時間他就叼著煙,拿著手機看小說和視頻,一天八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很快就這樣被打發。
下班後,往床頭一躺,還是繼續抱著手機。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任何追求,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網絡小說家,寫過幾本小說全部撲街,連罵他的讀者的屈指可數,更別說催更的人了。
這無疑讓他感到無比的沮喪,他自認為自己寫的東西比網絡上名家大作好上幾百倍,可偏偏沒人欣賞。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
如果不是這次他跟業主大吵一架,相信這樣的生活還會一直繼續下去。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子的。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幾個保安接連辭職,遲遲沒人來應聘崗位。
老楊不得不頂到門崗。
他們小區是老小區,門崗管理不那麽嚴格。
門崗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就算是外人進出也當做沒看到。
不過偶爾有些業主會在門崗寄放一些東西,一會來取。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一位業主朋友在門崗放了幾瓶洋酒,等業主下班來取,也沒有留下房號和電話,就匆匆離開了。
沒過一會,酒就被人拿走了,老楊也沒在意。
可等他下班後,失主找來了,因為酒是在老楊手裡被取錯的,他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尋找。
又是調看監控,又是奔走詢問,好不容易找到取酒的那家業主,卻被告知酒已經開瓶喝了。
當時他心裡就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他隻能拿著空酒瓶去回復失主。
失主肯定不幹了,要求對方賠償自己一模一樣的酒。
老楊讓他跟自己一起上門說清楚。
失主眯著眼道,酒是從你手裡被人拿走的,你就必須給我負責到底。
再說自己上門,不是破壞和諧的鄰裡關系嗎。
沒辦法,黑鍋隻能繼續由老楊來備。
他把失主意思跟那家業主表達後,對方笑呵呵表示酒沒有,錢可以賠,要多少開個數。
於是老楊就在兩家之間來回奔跑,一家表示隻要回酒,另一家隻願意賠錢,可偏偏都不願意出面。
最後兩家人火氣越來越大,把所有怒氣都撒到老楊身上。
老楊一怒,乾脆不管了,你們愛怎怎地吧,回宿舍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
第二天,他剛上班沒多久,就被叫到物業主任辦公室。
昨天還爭鋒相對的兩家男主人正樂呵呵的跟主任泡著茶,有說有笑,神態親密,就像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
主任看到楊長龍進來,問道:“昨天就是他吧?”
胖業主舉杯飲茶,點了點頭。
另一個瘦眼鏡男苦口婆心道:“本來就是不是什麽大事,
被他弄得這麽複雜。” 主任怒氣立刻上臉,指著楊長龍鼻子到道:“你工作是怎麽乾的?這是嚴重失職,你知不知道?!”
楊長龍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但是常年的保安工作讓他習慣了隱忍,耷拉著腦袋不回話。
“由於你的工作失誤,這個月扣三百的工資。”主任坐下後,向兩位業主笑問道,“你們看,這樣處理怎麽樣?”
胖業主點頭道:“小懲大誡,不錯,不錯。”
眼鏡男還不滿意,“才三百?太少了吧?我那酒可值好幾千。”
“我賠,我賠。”
“你這話見外啦,說好不用的,不過事情都是他的不負責引起的,多少改承擔點責任。”
主任臉色難看,還沒等他想出其他懲戒辦法,這邊楊長龍就爆發了。
他們保安一天工資扣除醫社保才八十多,這一扣三天多工資就打水漂了。
當場楊長龍就破口大罵起來,絮絮叨叨把昨天的經過說了一遍,順便數落了下兩家業主。
胖子隻是微笑,瘦子一臉鄙夷,主任臉色憋的通紅,一拍桌子怒吼道:“楊長龍,你反了天了,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委屈?沒讓你賠那些酒,已經不錯了,還敢在這裡大聲!是不是覺得這個小區沒有人能夠治得了你!”
楊長龍梗著脖子,大聲反駁道:“憑什麽我賠, 酒又不是我喝的!”
“太沒素質了。”
“主任,看來你們保安隊伍的紀律還要好好抓一抓啊!”
主任大手一揮,“好了,明天你不用來上班了。”
“不上就不上,老子還不幹了!”
楊長龍摔門離開了辦公室。
下樓後沒一會,心情冷靜下來,他又開始後悔了。
可這時候讓他回去道歉是萬萬不可能的。
班也沒必要上了,直接回到宿舍,躺著床上獨自生悶氣,迷迷瞪瞪的睡著了過去。
到中午吃飯時間,被隊長電話吵醒,被叫到隊長的辦公室。
免不了又被數落一頓,楊長龍把肚子裡的苦水倒騰了出來。
兩個人一陣唏噓,隊長看著他一臉愁態,也不忍心繼續罵下去了。
他帶著楊長龍去跟主任說情,但是主任這次鐵了心要開除楊長龍,任由隊長好說歹說,主任隻是搖頭。
楊長龍見主任虛偽的胖臉,原本準備好的軟話也憋在肚子裡,打定主意離開。
物業包吃住,楊長龍平時抽點煙,也沒有其他惡習,幾年來存了近五萬塊錢,這也是他離開的底氣。
下午,他把物業的東西和製服一交,晚上就開始收拾東西。
除了一台台式機和棉被,所有的東西就打了一個大包。
倒也清爽簡單。
沒有告別,也沒有挽留,幾個老同事到他們宿舍說了幾句感慨的話就走了。
每年,進進出出的同事實在太多了,大家早已經把離開當做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