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中華數千年歷史,歷來都重視農耕,講究一個四者不失,五谷不絕。
現在的大唐,雖然在賦稅之上,對於全國農夫的依靠已經逐年下降,重心偏向了工商業,但是毫無疑問,她還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帝國。全國的農夫,依然佔得了百姓人口構成的絕大部分。
穩定農業政策,開墾更多的土地,種植更多的糧食,還是朝廷的一個是最基本的國策。
春耕之禮,親蠶之禮,是作為帝國皇帝皇后必須履行的一項義務。
在選定了良辰吉日之後,李澤先是率領文武百官祭拜了先農神,然後再率領著所有人浩浩蕩匯地抵達了司農司在長安縣的實驗農莊,舉行春耕之禮。
哪怕是李澤這樣的人,對於這樣的儀式,也是顯得無比莊重的。無他,只有每年的糧食豐收了,能喂飽所有人的肚子了,這個帝國,才會有繼續向前開拓發展的動力。
這是基礎。
而作為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鼓勵農耕,是他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即便在北方諸如武邑、海興、德州等工商業高度發達的地方,農業仍然是不可放棄的。那些分下去的土地想要更改用途,審批程序極其嚴苛,上好的耕地,很難得到官府的批準被挪作他用。
商業氣氛濃厚,大量的人開始從事工商業,必然會導致土地無人耕種,所以朝廷又規定了土地一旦被拋荒一年,則會征收當年該地平均畝產的全部為懲罰性稅收,拋荒兩年,則是兩倍,拋荒三年,則該土地將會被收歸國有。
而在這些地方又恰恰是大唐帝國人煙最為稠密的地方,耕地,幾乎已經分無可分了。所以即便很多人已經完全不在依靠土地的出產來生活,但卻仍然不敢拋荒土地。哪怕是灑下種子然後望天收,那也得去耕種的。一旦被收歸國有之後,再想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那就千難萬難了。
當然,如果你有門路,能夠改變這塊土地的本來用途,那也是你的本事。
很少穿上皇帝全套服飾的李澤,今天算是被禮部折騰了一個痛快,光是衣服就換了好幾套,在經過一系列繁瑣複雜的流程之後,他終於換上了一身讓他感到舒服一些的簡易服裝下了田。一頭溫順的老牛被套在了犁鏵之上,正在等著他這位皇帝來推上一個來回。
親衛統領李澎牽著牛首,李澤扶著犁,伴隨著充任司儀的文化教育委員會主席章回的唱諾,李澎牽著牛緩緩前行。
鋒利的犁鏵鑽進土地,黝黑的泥土像波浪一般地向著兩邊分開,李澤扶犁,穩穩前行。
四周,文武百官以及被邀請來的鄉老們一齊高聲歡呼著。
李澤沒有去聽章回那唱歌一般的吟誦之聲,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眼前的犁鏵之上,看著土浪翻滾,看著有蚯蚓從土地之中被耕將出來又努力地將自己鑽到黑土地中去,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在跳躍,這是生命的樂章,也是在播種下希望。
興華二年,算不是很順利的一年。
雖然在這一年之中,收復了整個青藏,滅亡了吐蕃帝國。
但在這一年之中,他也遭遇到了湘潭株州之敗。
更讓他刻苦銘心的,是遍布了半個帝國的旱災澇災。
不論一個國家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在大自然無以倫比的威力面前,仍然顯得是那麽渺小而不堪一擊。
而想要在這樣的自然災難面前,擁有一些自保的力量,那就必須要使得國家更加的富足,只有那樣,才會有更加充裕的佇備來應對災難。
當然,基礎工程的建設也是必不可少的。
道路,水利這些設施還要不斷地加強。雖然這些年來,大唐從來沒有放松過這方面的建設,但在李澤看來,仍然不值一提。建設這些東西所需要的海量的資金仍然是攔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很難逾越的障礙。
一來一回,李澤算是完成了他這一次春耕的所有儀式,他微笑著走上了田埂。而早就候在一邊的徐想,笑容滿面的躍到了田裡,現在,輪到他了。
不僅是徐想,今日,數大委員會的主席,作為整個大唐帝國的統治核心層,都要親自扶犁。
就在徐想剛剛犁了一半的時候,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了起來。
眾人愕然回望,只見不遠處的馳道之上,一名背插紅旗的信使正在向著這裡接近,而數名宮廷侍衛已經迎了上去。
報捷的信使,也只有報捷的信使,才有可能騎著馬出現在皇帝的視野之中。
報捷,對於大唐的普通百姓來說,是一件已經司空見慣的事情。這兩年來,這種背插紅旗的報捷信使已經越來越少見了。
不是因為打了敗仗,而是因為大唐的敵人已經越來越少了。除了南方的那幾個還在附隅頑抗之外,放眼天下,大唐竟然是找不到一個有份量的對手了。
“應當是湘西。”作為軍事委員會委員的李存忠,移步到了李澤跟前,小聲稟告道。“前一段時間,石壯行為軍事委員會,說是準備要解決湘西問題,看起來是有結果了。”
李澤點了點頭,如今,除了湘西那邊,其它的地方都還在對峙之中,並沒有暴發大規模的戰役,這個時候有捷報傳來,也就是湘西石壯了。那份折子李澤看過,只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軍事委員會對於下面兵團的具體作戰方案是不管的。相應來說,軍事委員會只是決定打不打,打哪裡,至於怎麽打,那是下面兵團自己需要解決的事情。
大紅的捷報被呈送到了李澤手中。
果然,是石壯與湖南行省總督錢彪的聯名報捷奏折。
湘西定。
數萬盤踞在湘西大山之中的山匪,包括丁氏兩萬作軍隊,在這一次的戰役之中,灰飛煙滅,主力不是被殲滅,就是被俘虜,剩下的逃竄的少股人馬,梁晗所部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清掃。由於在這一戰之中,幾乎所有的那些本地部族的首腦人物,都在花垣被一網打盡,可以預見的是,湘西匪患,將要就此終結了。
“可憐!”看了附在捷報之後的一些具體事宜的折子,李澤不由得連連擺頭,丁晟,也算是名門世家,在這個世界之上也算是數得著名號的人物了,最後的結局,卻是有些慘。
被梁晗一路追擊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後跟在他身邊的人,也開始了拋棄他而逐漸逃散,當最後的幾個忠心衛士也為了掩護他而戰死之後,孤家寡人的他,在大山深處便成了孤家寡人。
而離開了屬下,缺乏最基本的生存技巧的丁晟,在崇山峻嶺之中立時便成為了最悲摧的一個人。
梁晗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赤裸地躺在一株樹下,被一層浮葉掩蓋著,整個人都奄奄一息。而他之所以落到這個境地,是因為他生病了,而在他生病的時候,很不巧的他碰上了幾個流落在山上的本地人。
這些人可認不得丁晟是誰,只看丁晟那一身甲胃以及衣服佩飾能值不少錢,當下便將丁晟剝成了一隻白皮豬,他們最後的善心,就是沒有當場將丁晟殺死而是將他交給了大山自己來解決。
這些本地人,將丁晟的東西拿到集市之上去換東西的時候,立刻便驚動了官府和軍隊。
梁晗親自帶隊找到丁晟的時候,此人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隨軍醫師用盡了辦法,也沒有將這個名門之後救回來。
丁晟最終還是被就地葬在了這片大山之中,梁晗替此人立了一個石碑,也算是對這個人最後的一點紀念,同時也是對其他人的一個警示。與大唐作對者,最終的下場,必然會無比的悲慘。
“石壯在折子中所奏的善後,撫恤及接下來的軍略,你們先討論著。錢彪的折子所奏的關於湘西接下來的治理事宜,交給徐想。”李澤將折子遞給了身邊的李存忠,想了想又道:“石壯所提到的那個番人叫什麽鄭維克的有點意思,此人是漂洋過海到我們大唐來的,又以一個礦工的身份在這一場大戰之中立了大功, 吉首的那個縣令已經給予了他戶藉,帶他上京來給我瞧一瞧,這個人,倒是可以豎為一個榜樣,讓那些如今在大唐生活的那些番人們看一看,只要立下功勳,我大唐是不吝於賞賜的。”
“遵命,陛下!”李存忠接過折子,躬身道。
又一個敵人倒下了。
興華三年,開了一個好頭呐!李澤轉身,看向了南方,江西,福建這兩個地方,也該解決了。
江西只剩下一隅還掌握在錢氏手中,而福建之事,朝廷已經暗中經營了數年之久,也該開花結果了。
黔中一直三心二意,在南方聯盟之中屬於一個心不在焉的角色,拿下了湘西之後,石壯的大軍可就要直面他們了,倒是要看看,接下來他們準備怎麽做。
益州不用多說,除了來硬的,基本上沒有別的法子,但朱友貞是茅坑裡的石頭,他下面的人可不見得是。
就像剝洋蔥一樣,長安現在正在一層一層地剝去南方聯盟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