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志在天下。
公孫長明自然深知這一點,所以他與李澤制定的長遠規劃,便是在合鎮之後,先修內政,在強大自身的同時,又要逐步削減張仲武的實力,然後靜等大局生變。
所謂的大局生變,自然是指其它節鎮先動起來。
“我們雖然與張仲文達成了默契,但事情並不是一成之變的,還要防備張仲武趁著我們不備之時突然對我們展開進攻。”公孫長明道:“縱然他的主力一時之間不能調到我們的面前來,但不要忘了,張仲武最強大的,是他的機動騎兵。超過兩萬的騎兵規模,足以讓他傲視天下了。”
“先生說得不錯。”李澤凝視著牆上的地圖:“以步卒主力牽製高駢,以騎兵主力突襲我們,這是我們不得不防的一招棋。所以我將李德留在了瀛州,以後還會不斷地加強瀛州的騎兵部隊,就算在數量上,質量上無法與張仲武相比,但至少也可以起到一個警示的作用,讓柳成林有所防范。”
“有李德的數千騎兵在瀛州,張仲武想打,也只能打瀛州,否則他的騎兵主力進攻定州,易州的話,我們的騎兵長驅直入,他反而要難受了。”公孫長明笑道:“不過節帥,我仍然覺得要將閔柔放到瀛州去更能讓人放心。李德,太年輕了。”
李澤微微一笑,搖頭道:“閔柔若去了,他與柳成林誰主誰副?閔柔的資歷擺在哪裡,柳成林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李德縱然年輕,但好在不會與柳成林爭權。在瀛州,只能有一個聲音啊!”
“如此考慮,也是正理。”公孫長明想了想,道:“興許李德那小子,能給我們一個驚喜也說不定。耶律奇的騎兵還是不錯的,就這樣把他們丟在德州荒廢了?”
“當然不。”李澤笑道:“這一次耶律奇跟著我到長安,德州那邊卻也沒有閑著,楊開組織的義興社已經大舉進入,在哪裡幫助悉萬丹部建設家園,公孫先生,悉萬丹部的重要人物,鐵勒現在已經是我義興社的一員了。”
公孫長明恍然大悟,“怪道節帥要將耶律奇帶著走,這一來一去,幾個月甚至半年就過去了,等到耶律奇回到德州的時候,悉萬丹部想必已經完全落入我們的掌控之中。此時再將這些契丹騎兵放出去,倒也是能放心使用了。”
“如果張仲武當真采用騎兵突襲我們的策略的話,那麽耶律奇是可以大用的,要知道,張仲武部騎後胡漢混雜,耶律奇與他們肯定也有很多的共同話語。再說了,這種打了就跑的戰術,耶律奇還是很在行的。”李澤笑咪咪地道。
“節帥覺得,長安也好,洛陽也好,還能撐多久?”公孫長明問道。
“這個不好說。”李澤收斂了笑容,歎了一口氣道:“希望他們能堅持得越久越好,這樣,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來布置力量,否則到時候,母親,巧兒,還有先生都在長安,卻沒有相應的實力保護的話,又怎麽能讓人安心?”
“這個節帥倒可以放心。”公孫長明道:“既然我們早有心理準備,那一切便會及早著手安排,節帥將千牛衛將軍府設在長安,的確是一招妙策,如此一來,我們可以在明面之上光明正大地擁有一支武裝力量,再加上暗中的布署,到時候力挽狂瀾的力量雖然沒有,脫身而去還是有把握的。”
“這還不是先生你的提醒!”李澤道:“撤退通道一定要安排妥當,據我估計,最早三年,最遲不會超過五年。”
“節帥這麽有把握?我觀形式已經非常險惡了。”
“無他,那些人自己也會互相牽製的。”李澤道:“魏博田承嗣也好,宣武朱溫也動,他們都有動一動的實力,但他們彼此又互相有摯肘,那一個先動,另一個必然不肯甘落人後,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反而會削弱他們彼此的力量。除非他們中的有一個率先倒下了,這種可能性雖然不是沒有,但我覺得不大。”
“也就是說,他們會彼此先做過一場。”公孫長明笑道。
“肯定如此,否則他們誰都不敢先向洛陽長安發動進攻,否則你在前頭打得高興,後頭被人抄了老窩,那可就不好看了。”李澤道。
“有三五年時間,也就足夠了,想必那個時候,節帥在北地也已經可以鼎定大局了。”公孫長明微笑著道。
“如果他們這兩家,因為某種原因變成了一家,那麽他們發動進攻長安的時間,必然會選在我們與張仲武決戰之時。因為此時,我們便再也無遐回身顧及長安洛陽形勢,公孫先生,但凡我們準備與張仲武決戰的時候,你這裡就要當心了。”李澤道。
公孫長明點頭稱是。
“節帥整肅軍隊,盤活地方經濟的手段,我並不擔心。只是文治武功,二者缺一不可,成德,在文治方面還是弱了一些。你父親他出身寒微,靠著軍功起家,後來又與豪強蘇氏結盟,一輩子都是靠著軍隊說話,在文治方面,一直都不太在意,便是在他休養生息的這些年裡,也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如果只是盤踞一方,這個弱點倒也並不太明顯,但節帥你以後是要放眼天下的,這一點便必須要補上。節帥你現在在轄區內推行文武分治,也應當感受到治理地方上的人才的緊缺了吧?”
“的確!”李澤苦笑道:“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武功可以在短時間內便能見到效果,文治,沒有一代人的功夫,那裡能有什麽成就?這一次我們去長安,便要打一打太學的主意,看看那些窮書生願不願意到我那裡去謀一份差事?至於那些名家子弟,恐怕是看不上我這個軍頭的。”
“這些窮書生的主意自然是要打,因為他們更容易收服,但名家卻也不能放過。”公孫長明道:“明日節帥隨我出城一趟吧,我們去拜會一個人!”
李澤一聽之下,不由精神大振:“先生相交滿天下,難不成在這洛陽城外,還有大拿不成?”
“洛陽之地,臥虎藏龍,自然是有這樣的人物的,不過那人脾氣古怪,當初在太學的時候,便與上上下下的同僚處得極不愉快,但此人的學識,那是一等一的,而且治學嚴謹,被他親承的弟子不多,但卻都是精英。這些人現在要麽專心在家做學問,要麽便在其它節鎮為官,如果公子能將此人收入囊中的話,以此人的名望,振臂一呼之下,指不定便會有不少的人會跟隨著他去往成德。”
“有這樣的人麽?那自然是要親自上門拜訪的。”李澤喜滋滋地道。
“不過此人脾氣相當不好,對於節鎮更是深惡痛絕,但凡他的弟子有在節鎮為官的,便休想再登他的門,連年節前來拜訪,也會被他放狗驅走。”公孫長明先行打預防針,“到時候公子可不要生氣。”
“有能耐的人,自然是有脾氣的。”李澤笑道:“昔日劉玄德為請諸葛孔明,三顧茅廬,我便來學一學來,哪怕四顧五顧呢!”
“這便好!”公孫長明笑著點頭。
“先生如此推崇此人,那此人學識比之先生如何?”李澤有些好奇。
“不可比。”公孫長明搖頭道:“倒不是說我比他差,這一點,我倒也是不敢妄自菲薄的,我與他的道不同,各有所長,不過要是論起治學教弟子的本事,那我就拍馬也趕不上了。”
“只要他肯去, 我便在武邑為他起一間大大的學堂,讓他任山長。”李澤笑道:“明日我們便去拜訪他,先生倒時候倒要助我一臂之力。”
“這個我可就真幫不上忙了。”公孫長明苦笑搖頭:“我能把公子帶到他的門前,但恐怕我是進不了他的門的,只要他不放惡狗出來咬我,便是上上大吉了。”
“此人如此善於治學,難道不是謙謙君子嗎?居然動不動就放惡狗咬人?倒也是真有個性。”李澤驚奇地笑道。“先生如何惡了他?”
“他說我這樣的人,便是世道大亂之源,原本就敢下到十八層地獄去!”公孫長明歎息道:“可憐我這一生,真沒做過什麽壞事啊!”
李澤不由失笑。
“至於此人是不是謙謙君子,明日公子見了他,便自會明了!”公孫長明道。
“如此奇人,一定要見上一見,要是他放惡狗咬我,我便宰了他的狗,再去求見。”李澤呵呵笑道。“此人可有什麽牽掛?”
“公子切莫起要脅的主意,此人那可是真正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物。”公孫長明道:“一輩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他名頭大,弟子眾多,而許多在節鎮之中又是被多有倚重之人,此人早就被人大卸八塊了。”
“如此惡名在外,居然能活到現在,尤其是這個世道,當真是奇事一件。”李澤愈發的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