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園子,一直以來都是府城之中最好的。哪怕以前高氏在河中執牛耳,但高氏住在節度府中,自然是不太好意思大興土木修建奢華太過的宅子的,更何況,高氏還真不一定有他方氏的流動銀錢多。作為一方節度使,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自從高氏走後,河中,方氏自然而然地便成了最大的那個腦袋。
高氏是河中的背叛者,這是河中那些巨富大豪們對高氏的定義。本來,如果能夠拉攏高氏的話,這一次的行動的成功性會大大增加的。
畢竟高氏統治河中多年,在官面之上,有著太多他們的人手。因為高氏是主動投奔李澤的,所以河中的官吏們,絕大部分還是保持了原來的模樣,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清洗,只是在一些關鍵位置之上換了人,如果高氏願意,那局面絕對會又是一個模樣。
可惜,高氏是鐵了心要跟著李澤了。本來上一次他們聯系了高雷的兒子,但結果卻是高雷的兒子被他打斷了腿。接下來高雷的報復讓河中富豪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兩個小一些的家族被丁儉抓住了把柄,連根拔起。
這是高雷對他們的警告。
他不想參與河中的事情。再敢惹他,就不僅僅是這兩個小家族了。
每每念及此事,方振便恨得牙癢癢的。
沒了你高屠戶,我們河中人還吃帶毛豬不成?
時間到了!明天,就是河中新的開始。而自己,將成為河中新一任的節度使。鎮州派來的那些人,自然是要死的,不過像丁儉,還是留他一條命吧,畢竟自己跟荊湘丁氏,也還是有些來往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丁氏,到時候便將丁儉一繩子捆了,送回荊湘,讓丁氏自己去管教這個背叛者。
是的,在方振看來,丁儉就是一個背叛者,他背叛了他們這個階級。
方振看得很清楚,李澤的所作所為,就是要推翻他們這個階層,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現在河中前所未有的空虛,明天,河中各地的豪紳們一共集結了三千青壯抵達府城,你丁儉不是要糧食嗎?咱們給啊!明天糧食當然也會運來,不過不是給你丁儉的了,而是供我們自己吃的。
多麽好的正大光明地將人手集中到府城來乾這樣一件大事啊!方振興奮地想著,換作其它時間,想反三千兵力弄到府城來,是壓根兒就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就這麽輕而易舉的來了。
自己園子裡,現在還藏著五百精銳,這是方氏這兩年來的心血,當然,府城之中其它幾家,多則三百甲士,少則百余甲士,算起來,也不低於千把人了。
謀算整個府城的兵力,算起來差不多有近五千人,在左威衛駐扎府城的時候,這點人手自然是不夠給他們塞牙縫的,可誰叫左威衛已經離開了呢?
這就叫時也,命也。
敬軍師當真是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啊!這樣的算計,直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五千人馬,先謀奪了府城,而後自己在河中振臂一呼,各地的那些小家族,也會群起響應,一天之內,便叫河中日月換新天。
河中將會整體投奔大梁。
鎮州肯定會反撲的。但大梁自然不會眼瞅著自己不管。在敬軍師的謀劃之中,現在應該已經有一支軍隊到了邊境之上,這邊一發動,那邊就會入境。
左威衛有多少人能回來平叛?
他們還要不要與德裡赤南作戰?
他們還要不要保護韓琦的糧道?
到底是河中重要還是正在銀州與吐蕃打仗的韓琦,李存忠重要?
這個選擇題,便讓屠立春去選吧!
即便是屠立春回來了,自己以五千人馬為核心,再強行征發府城的青壯上城守衛,支撐上數天又有何難?河中的府城裡,武庫之內軍械堆集如山,這些都是左威衛的東西,馬上可就要便宜自己了。
想到興奮處,腎上激素飆升,反手便在正替自己按摩的小妾屁股之上狠狠地扭了一把,聽著對方的驚呼之聲,他哈哈大笑起來。
“老爺!”
聽到身後那個帶著濃濃媚意的春情無比的呼喚之聲,方振站了起來,笑道:“別發浪,這兩天老爺有重要的事情做,沒心思光顧你,等過兩天老爺再來好好地收拾你。哈哈哈!”
站起身來,他從小妾的屋裡走了出去往書房方向而去。
屋外,早有兩個仆從候在哪裡替他打著燈籠照明。
“樊師爺正在書房等著您呢!”一名家丁低聲道。
“曉得了。”方振點點頭,樊師爺正是長安敬翔派過來跟他溝通聯絡的,明天佔領府城的很多細節還需要與他再細細地推敲一遍,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要用最快的速度佔領府城,然後封鎖消息,能夠瞞屠立春幾天,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抬頭望月,已經二更天了。
時間過得可真慢,方振現在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今日天上月,只不過時而露出頭來,時而又隱藏進了雲朵之中。
萬簌俱寂當中,一隊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方氏宅子的一處角門,為首一人觀察了片刻,竟然是大模大樣的走到了角門處,伸手篤篤地輕輕地敲了敲門。
三聲短促的敲擊,停了片刻之後,又是兩聲,然後又是三聲。
角門,就在他敲門之聲停下之後,打開了。一個仆人模樣的人,站在門邊,含笑看著來人,伸手做了一個手勢。
黑衣人走進了園子,看到地上躺著兩具屍體,並沒有死多久,鮮血還在地上緩緩地流淌著。
先行進了園子的大概有百來人,一進園子之後,這些人便分成了數路,徑直奔赴方家園子中那些望樓,哨樓等警戒外面的地方。
這些人,清一色都是來自內衛的高手。無一不是精於刺殺,隱匿之道的高手。
殺戮在園子之中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隨著一處處的警戒哨卡被清除,更多的人從外面圍了上來。
“方氏的心腹軍隊,就隱藏在這裡頭的數幢平房之內,全是甲士,很是彪悍。”仆人低聲道,“當然,現在他們估計還都在夢鄉之中。”
為首的黑衣人咧嘴笑了笑,一揮手,數名手下悄悄地摸了過去,在這些平房的要害地方,裝上了一些東西,在他們奔回來之後,又有數人提著一個個皮囊走了上去,將皮囊之中的液體澆在了平房之上。
一股氣味旋即在空氣之中傳播開來。
“弓弩手就位!”黑衣人冷漠的聲音傳來。
“弓弩手已就位!”
黑衣人從黑暗之中站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柄弩弓,弩箭的頭上,一截布條被點燃,抬手,哧的一聲,帶著一縷火星的弩箭,便嗆的一聲射了出去。
弩箭釘在了房門之上。
轟地一聲巨響,小小的火星瞬間便爆燃成了滔天大火。
屋子裡頓時響起了吼叫之聲。
“走水了,快跑,走水了!”
“你們走不了!”外面,黑衣人笑著,滿口的大白牙,在黑暗之中格外顯眼。
火勢起得極快,片刻之間,數幢平房便全部籠罩在了滔滔的烈火之中,屋子裡一片混亂,大門處,窗口裡,到處都有人在往外鑽。
也就是在這一刻,啉啉的弩箭之聲響起,想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人能躲過外面的攢射,窗戶裡,大門邊,堆集起來的屍體越來越多,將窗戶,大門竟然都堵塞了起來。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方振的書房,距離著火的地方甚遠,火勢初起之時,在他們的位置,壓根兒就看不到,也聽不到,直到家丁連滾帶爬地闖進書房,二人這才知道出了大事,慌忙走出屋外的時候,遠處的火勢已經映紅了半邊天。
方振還沒有反應過來,但身邊的樊師爺卻是瞬間臉色慘白。
這不是自然地走水,沒有什麽火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便爆發出如此大的威力,更何況,此刻的他,還聽到了劇烈的一陣陣的爆炸之聲。
猛火雷!
樊師爺的腦子中掠過了這三個字。
“快派人去救火,來人啊,所有人都去救火。”身邊的方振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
平常時節,只要他一聲吼,外面總是應聲雲集,但今日,外面卻是靜悄悄的毫無反應。
狂怒的方振邁開大步,向著火起的方向奔去,只不過他沒有走出多遠,卻又猛然停住了腳步,火光的映照之下,一隊黑衣人正施施然地向著他而來。
“你們是誰?”方振尖聲叫道。
“大唐內衛!”為首的黑衣人冷聲道:“方振,你的事情發了。”
看著手執著弩弓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方振臉上冷汗狂流,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數名黑衣人一湧而上,將他四馬攢蹄地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樊師爺歎了一口氣,拱手道:“某家長安樊勝,想見一見田波田大統領。”
黑衣人哈哈一笑:“你倒光棍,正好,咱們田大統領也想見一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