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叔!”小男孩倚著偏廂的門,看著任曉年,叫道。
任曉年回頭看著小男孩以及他身側緊緊牽著的女娃娃,將刀插在地上,走了過去,蹲在他的面前道:“叔叔現在要衝出去殺那些壞人了,你和你娘,妹妹都躲到地窖裡去,記住羅,一定要外面沒有一點聲音了再出來,知道嗎?”
“任叔,我們是打不贏這些壞人了嗎?”小男孩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會死嗎?”
“烏鴉嘴!”任曉年佯裝大怒,輕輕地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嘴巴:“你任叔福大命大,怎麽會死?不過壞人的確有些多,我呢,把他們引遠一點兒,知道嗎?你任叔已經在外面埋下了一支伏軍,把這些家夥引到哪裡,一舉殲滅。”
小男孩興奮的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當然,現在快點和你娘,妹妹去躲好。別讓壞人發現了。”任曉年站了起來,笑道。
“好。”小男孩乖巧地轉身,牽著妹妹向著偏廂內的地窖走了過去。
看著地窖的板子被蓋好,任曉年收斂了笑容,轉身,拔刀,大步走向了外面。
“立盾!”
嘩啦一聲,最前排的第六營盾手舉起了手中的盾牌。
“架槍!”
一排排的青壯將手中的長槍架在了盾牌之上。
“橫刀手!”
另一批第六營戰士持刀走進了盾手與長槍手的中間縫隙之中。
“弩手!”
上百名弓弩手舉起了手中的弩機,他們手中一具,腰間還掛著兩具。
一切準備就緒,任曉年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大吼道:“義興社!”
“為萬世,開太平!”
所有的義興社社員們同聲大吼起來。
“義興社!”任曉年再次大呼。
“為萬世,開太平!”
這一次,連所有的青壯都大聲吼叫了起來。
不遠處,劉三通臉色陰沉,在他的身前,百余名騎兵已經做好了衝鋒的準備,而在騎兵的身後,數百名步卒持刀立矛,亦是仇恨滿滿地盯著前方。他們在這裡,折損了太多的人手。現在對方已經要衝出來了,只要他們出現在視野之中,便先以騎兵衝之,打亂對方的陣形,然後再將對手一一擊殺。
轟隆一聲,唐軍將面前自己建起來的簡易柵欄和障礙用大盾推翻在地,整支軍隊完全暴露在了對方的視野之中。
劉三通舉起了自己的右手,胯下的戰馬興奮地打著響鼻,蹄子刨著地面,隨時準備著向前發出衝擊,後方,步卒們身體繃緊,準備跟隨著騎兵向著對方發起致命的衝鋒。
雙方一觸即發,很顯然,任曉年是落在絕對下風的。
這一刻,整個牛家村顯得無比的安靜,隻余下那些仍然燃燒的房屋,發出了畢畢剝剝的聲響。
空氣似乎窒息了。
而就在此刻,遠處漆黑的夜空之中,一支火箭帶著淒厲的鳴叫之聲,竄到了天空之中。啪的一聲輕響之後,化作了滿天星雨向著地面灑落。
任曉年霍然抬頭,看著那滿天花雨,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遊騎兵!”他失聲大呼了起來。
劉三通也是霍然抬頭,與任曉年充滿驚喜的大呼之聲不同,本來充滿戾氣、殺意的他,在這一刻,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視野之中,滿天花雨已經消逝無蹤,但無數的火把驟然躍入眼簾,只看火把的數量和移動的速度,劉三通便能判斷出來的是一支不低於一千余人的騎兵。
遊騎兵!
大唐的遊騎兵!
李澤麾下,威名赫赫,轉戰東北,西北諸地,未嘗敗績的遊騎兵。
平盧軍一下子騷動了起來。
狂喜的任曉年舉起手中的大刀,吼道:“弟兄們,遊騎兵來了,出擊,出擊,纏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殺!”第六營的士卒和青壯們在這一刻,士氣大振,同時大呼一聲,緊密的陣容開始向前緩緩移動。
“撤退!”劉三通看了一眼向著自己逼來的任曉年的部隊,咬牙切齒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此刻他若出擊,自然還是能乾掉一部分任曉年的部隊的,但接下來呢?他們將會被遊騎兵包圍,然後全部都死在這裡。
平盧軍士卒轉身,撒形腳丫子便向著黑暗之中狂奔而去。
“十人為一隊,分散突圍,不要舉火,第二聯絡點集結!”劉三通打馬狂奔,一邊逃跑,一邊大聲地呼叫著。
隨著平盧軍的四散逃跑,遠處的遊騎兵本來集結在一起的火把,也驟然散開,向著四周奔去,顯然,他們是想要圍剿這些逃跑的平盧士卒。
任曉年一屁股坐在泥濘之中,直到此時,他才感覺到身上涼嗖嗖的,內衣全都濕透了。這讓他感到很是羞愧。原來在面臨必死之局的時候,自己也是會害怕的,會膽怯的。
即便在突破黃河防線的時候面臨的局面,比現在還要凶險許多,但那時候,他知道自己的身後就是大唐的大部隊,所以絲毫不知道害怕,而剛剛那一刻,他清楚,如果遊騎兵不到,自己這些人,只怕要真的死在這裡了。
李德撩著兩條大長腿走進了牛家村,看了一眼朱家村現在的狀況以及地上死去的那些平盧士卒的分布,他大致就了解了先前這裡的狀況。
任曉年一臉激動地走過來,向李德抱拳行禮:“左驍衛第三旅第六營營尉任曉年見過李將軍。”
“任大狗!”李德笑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對方:“這一仗,打得很不錯呐。”
李德居然知道自己的綽號,這讓任曉年又驚又喜,聽著李德的誇獎,卻又很不好意思:“要不是中郎將及時來救援,此刻任大狗已經變成任死狗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李德呵呵一笑:“不過這都是你自己掙來的,要不是你布置得當,壓根兒就等不到我來。”
“劉三通逃了!”任曉年道。
“我的人去追了。”李德擺擺手:“看看運氣怎樣,能不能抓住這個家夥。”
任曉年點了點頭,這外頭烏七麻黑的,敵人又是分散突圍,想要抓住對方,的確是有一定的難度的。說起來劉三通當真是很有決斷的,要是他撤退的命令下達的再晚一些,被自己纏住了,遊騎兵一圍上來,他們可就真的跑不脫了。
天色大亮的時候,李德的遊騎兵一隊接著一隊的返回了。
劉三通果然溜了。
不過受傷頗重的付成,卻是被生擒活捉了回來。
俘虜就這麽一個。
遊騎兵作戰的時候,很少捉什麽俘虜,除非這個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活著抓回來的功勞更大,像付成,雖然只是一個郎將,但好歹也是一個將軍了。
“跟著劉三通跑了的,不會超過五十個人!”李德簡單地對任曉年說了一句。“我們回去吧!”
道路依然泥濘難行,重載車自然是無法行走的,每個遊騎兵的戰馬上,都駝上了幾袋糧食,每個士兵的肩膀之上也都扛上了一袋,一路向著臨淄方向艱難行進。
任曉年走到了牛氏以及兩個孩子面前,拍了拍他特意留下的這幾袋糧食,笑道:“小子,任叔要走了,你是家裡的男子漢,可要照顧好你娘和你妹妹哦!”
“當然,我是男子漢!”小家夥挺起了胸膛。
任曉年點了點頭,看著牛氏道:“這些糧食留給你們村子,大家節省著一點吃,總是能熬一些時日的,因為我的緣故,你們村子被燒了,等我繳了軍令之後便會回來,給那些房子被燒毀了的村民重新把房子蓋好的。”
“軍爺,沒事,我們搭個窩棚也是能過的。”牛氏彎腰道。
“我們是大唐軍隊,我是義興社員,我們毀去的,我們會負責!”任曉年笑著道:“你說你男人叫牛大郎是吧,我會留意的,如果他在臨淄的話。”
“多謝軍爺!”
“沒啥好謝的,放心吧,我們來了, 你們的日子馬上就會好過起來的。”任曉年衝她點了點頭,轉身走遠。
“任叔,我長大了,一定也去當兵!”小男孩在後面大叫道。
“好啊,我等你。”任曉年:“想當兵,可得長高一些,長壯一些,對了,還得讀書識字哦!”
任曉年從糧垛之上扛起了兩袋糧,大踏步地向著遠方走去。
大雨,洪水,對於唐軍來說,自然是難以承受之重,但對於臨淄城中的劉信達來說,卻是一個可以苟顏殘喘的好消息,對於正在青州進行撤退大計的朱友貞來說,就完全是天賜良機了。
臨淄以北的雨下得極大,但到了青州這一帶,雖然也在下雨,但卻還遠遠沒有到受災的程度,有了孫桐林的協助,朱友貞的大撤退,進行得極其順利。
大量的富戶,青壯,每天都在源源不絕地向著泰安方向前進,對於朱友貞來說,每多走一個人,便意味著他未來的力量會更壯大一分。等到他徹底離開平盧的時候,他將不再是那個在長安,任人嘲笑地沒用的三殿下了。
“天命在我!”站在屋簷之下,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朱友貞緊緊地握起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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