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屁投一拍,撂了桃子,跑去武威書院見小皇帝李恪了。但宰相府中李澤等一群人還在等著兵部來匯報戰事的準備情況,身為左侍郎的李安民只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帶著厚厚的一疊資料進了宰相府李澤的公廳。
事實也不出李安民自己所料,在以戶部為首的一大幫朝廷官員的連番質詢之下,李安民汗流浹背,手裡的資料都會翻爛,有些問題亦然是語焉不詳,說不明白道不清楚。
這也怪他,他才回來履新幾天啊,而朝廷為了這場戰事,已經準備了多年,很多事情,他壓根兒就不清楚。
所有人都不太滿意,李澤隻好宣布暫時休會,等韓琦回來再說。
回到自己小書房的李澤,看到田波早就等在了哪裡。
“這麽說來,韓琦已經知道薛平回轉西域了?”李澤興致盎然,“這一次,薛平終究是沒有讓我失望,向家這一回辦了一件好事。要是這家夥真的跑回來了,就讓我為難了。”
一個剛剛平定了西域,立下大功的臣子,如果這個時候回來同李澤叫板,唱反調,當真是碰也碰不得,說也說不得,現下好了,這家夥掉頭回去了,而且還帶走了李澤專門送給他的地球儀,這讓李澤分外高興。
薛平是有能力的。有他在,西域的幾大勢力便能相安無事,緊密合作,這兩年,朝廷肯定是沒有精力兼顧那邊的,一切都只能靠他們自己來經營。有薛平在哪裡,李澤便能安心地專注於國內的事情。
等於李澤將國內的事情處理完畢,回過頭來,西域那邊至少也已經有了一些基礎,到了那個時候,再加大投入,全力發展,鞏固朝廷在哪裡的統治,富民強兵。再過上些年頭,說不定便能找個機會,報當年恆羅斯一戰之仇。
恆羅斯一戰,其實唐軍說不上敗了。因為唐軍以三萬之眾長途奔襲,在最後又遭遇到了附從軍的背叛才導致潰敗,而在戰爭的前期,唐軍依仗著犀利的功弩與鋒利的兵甲,是佔了上風的。
而在這一戰之後,黑衣大食雖然說獲得了勝利,但也勝得極其艱難,正是因為如此,黑衣大食在獲得勝利之後便沒有趁機進兵西域等地,反而與唐朝議和。
導致西域整體丟失的並不是恆羅斯一戰,而是後來大唐內部叛亂迭起,朝廷根本無力維系在西域以至中亞的影響力從而不得不退出了這一區域。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
西域絕大部分區域已經重歸唐朝之手,吐蕃已經不再成其為威脅,李澤的策略是要將西域完整地正式地納入朝廷的統治區域之內,一步一步地改土歸流,撤銷羈索國。一旦完成了這一戰略構想,再次進軍蔥嶺以西,兵臨中亞,重新構建大唐在哪裡的影響力便要輕松得多。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國內已經一統的大唐,可以毫無保留地支援西域方向往蔥嶺以西的擴張。
“下面回報,一路之上韓琦都有些失魂落魄,看起來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十分的大。”田波道。
“韓琦大概已經猜到了向氏另有打算。”李澤微微一笑,“而他們,似乎不在向氏的計劃之內。如果他知道了向氏曾經與李存忠也聯系過,只怕會更加失落。”
一邊的公孫長明道:“薛平也好,韓琦也罷,他們都是想與我們和平共存,將彼此的爭鬥限定在朝堂之上,他們要防備的是李相您更進一步,但對於李相您掌握朝綱並沒有太多的抵觸心理,畢竟這些年來,他們也是親眼看到了北地在您的治理之下,是如何的蒸蒸日上,面目一新的。他們希望北地的盛景,能夠在整個大唐其它地方複製出來。但向氏,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們要的是您倒台,而由他們來掌握大局。道不同不相為謀,自然就將他們拋棄了。如果刺殺薛平成功,既除掉了將來小皇帝可以依仗的一個得力人手,又將一盆髒水潑在我們身上,何樂而不為呢?”
李澤大笑起來:“想法很好,可是與自己的實際能力有了很大的出入。小兒持刀,行於鬧市,卻妄想去刺殺一個全身頂盔帶甲的武士,如此看來,向氏也並不如何高明嘛!”
公孫長明與田波對視了一眼,田波低下了頭,公孫長明卻是嘿嘿的笑了起來。
說起來,向蘭的整個計劃,操作性還是很強的。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對方具體的布置,但僅從大的規劃上面來看,計劃還是十分精巧的。
“李相,韓琦來了,求見李相!”陳明亮走了進來,道。
“請。”似乎早有預料,李澤絲毫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
公孫長明與田波二人則是站了起來,雙雙拱手一禮之後,退出了李澤的小書房。
韓琦進來的時候,躬腰縮頸,顯得異常的老態。作為軍人出身的他,在李澤面前,一向表現得是十分精神的,每一次見李澤,他都保持著昂揚的鬥志,是整個朝廷各部大員之中,在薛平離職之後,唯一一個敢於李澤正面碰撞的人員,但今天,他整個人便像是一隻去了勢的獵犬,無精打采,萎靡不振。
“李相,下官請辭!”進了書房的韓琦無視了陳明亮替他搬過來的錦凳,徑直對李澤道。
李澤翻閱著面前的一迭資料,亦是頭也沒抬,嘴裡卻是乾淨利落地道:“不準!”
“下官心力交瘁,老傷複發,實在無力承擔兵部事務,眼下大軍馬上就要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下官如果屍位素餐,只怕會誤了國家大事。”韓琦堅定地道:“與其如此,不如退位讓賢。”
李澤合上了手中的資料,抬起頭來,淡淡地道:“韓兵部,你不是身體上有病,你是心裡有了毛病吧?”
“我......”韓琦身子一僵,想要辯解,但面對李澤直視著他的雙眼,突然之間卻又覺得什麽辯解都是多余的。
“眼下大戰大即,一直以來,兵部所有事情都是你在統籌,安排,此時此刻,你突然想要離職,可想過後果嗎?”李澤冷然道:“或者,韓兵部是想讓我們這一次的進攻無功而返甚至於大敗而歸?”
韓琦搖頭歎道:“李相,您這便是誅心之語了,我這個兵部尚書,其實只是一個空架子,能做的,也就是一些輔助性的工作而已。而且一直以來,我都與您有不同的見解,我如去職,您應當樂見其成才對。”
李澤緩緩搖頭:“韓兵部,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至關重要的。至於你說的與我有不同的見解,這個很自然,但這些年來,我並沒有見到你因此而耽誤公事啊!釘是釘,卯是卯,咱們就事論事。眼下這個關切時刻,你怎麽能想當甩手掌櫃呢?”
“其實現在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有我無我,差別不會太大。”韓琦搖頭道:“李安民也是老於軍務之人,才能不比我差,只是還不熟悉情況而已。有他在,不會出什麽大的亂子,李相,請放我走吧!”
李澤沉吟半晌,才道:“韓兵部,我知道你與我在很多方面有不同的見解,但一直以來,我還是很欣賞你的才乾以及你的公心的。我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對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但只要在大目標之上一致,我便能容忍。我想,我們在大目標上是一致的,所以,其它的一些東西,暫時可以拋開不論。就像薛平一般,現在不也是回轉西域了嗎?你又何必心喪至此呢?”
“感謝李相一直以來的容忍,但我現在,離去之心已決,我不想有些事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韓琦歎道。
李澤站了起來,在大案之後轉了幾圈,點了點頭:“如此,我有一個新的提議,不知韓兵部願不願意?”
“願聞其詳!”
“此次我們大舉進攻偽梁,一旦功成,則天下一統之勢將不可能再逆轉,自然是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的。比方說,盤踞東北方向上的張仲武。根據可靠的情報,他們已經在調兵遣將,躍躍欲試了。”李澤道。
“李相是想要我......”韓琦一怔, 怎麽也沒有想到,李澤竟然給了他這樣一個選擇。
“既然你不想在兵部幹了,那麽,便去平州方向,做一任安撫使吧!一個臨時性的職務。”李澤笑道:“不過職務雖然是臨時性的,權力可不小。平州莫州等地,皆在你的職下,薛衝,文福兩支衛軍,也將配合你應對張仲武有可能有到來的襲擊。”
數州之地,兩支衛軍,韓琦一時之間,竟然呆了。
“李相如此信任我嗎?”
李澤大笑:“韓兵部,即便你去了哪裡想要造我的反,你沉得薛衝,王溫舒,文福這些人會答應你嗎?”
韓琦搖了搖頭。
“這不就結了,我要的是你的經驗,你的能力。”李澤道。“說起來眼下,我還真沒有什麽比你更合適的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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