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象轟然坍塌,光鮮亮麗的外表瞬間便變得面目可憎起來。昔日的尊敬,畏懼,在這一刻,都被憤怒所取代。
朱溫那當頭劈下的一刀,徹底地毀去了朱友裕內心深處僅存的那一點點理智,或者說是情感。
因為他能看出,自己父親的那一刀,使盡了全力,如果自己不閃避,鐵定的會將自己從中間剖成兩半。
父親動了殺心。
朱友裕心中一片冰涼,所有的一切線索,都在這一刻被他自動地聯結到了一起。
父皇想要自己死!
他還想要代超死!
朱友裕從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哪怕想要殺他的人,是他的父親,是大梁的皇帝,要不然,他在今天進入皇宮的時候,也不會聽從盛仲懷的建議做了那麽多的安排了。
今天,他本來就是帶著不軌之心而來的。
只不過,他最大的目的,是想來一場不流血的政變,最壞的情形,便是將自己的父親關起來,架起來,讓他做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而已。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朱溫沒有想到朱友裕會反抗,體態肥碩,養尊處優的他,早就沒有了當年在戰場之上叱吒風雲的資態,現在,也沒有那匹馬還能馱得動他的身軀。
當刀落地,當朱友裕立掌如刀,砍在他的臂膀之上的時候,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平素這個逆來順受的兒子,似乎完全不敢想象,這小子居然敢閃躲,居然敢反抗。
腹部之上一陣劇痛。
朱溫低頭,剛剛自己的那一把刀,正插在自己的肚腹之上。
一朝動手,便再也沒有了半分猶豫。
當朱溫當自手中落下的時候,朱友裕腳尖一跳,刀重新飛了起來,一手握住刀把,他毫不猶豫地向前一送。
肥厚的肚皮使得刀前進的速度受到了極大的阻礙,朱友裕右手緊握刀把,左手扶在右手之上,一聲低喝,刀卟哧一聲再次向內刺去。
朱溫嗥叫了一聲,兩手箕張,一把抱向近在咫尺的朱友裕。
相對於笨拙的朱溫,朱友裕身子一矮,已是靈活地轉到了朱溫的身後,左手勒住了朱溫的脖子,猛然收緊,右手扳住了對方的頭顱,一聲斷喝,伴隨著卡嚓一聲響,朱溫的腦袋頓時轉了九十度。
掙扎猝然停下,朱溫的身體劇烈的抽搐了幾下,嘴裡大量的血泡湧將了出來。
朱友裕沒有松手,仍然保持著這個狀態站在朱溫的身後。
被朱友裕一腳踢到門邊的代淑目瞪口呆地看著朱友裕將朱溫殺了。
先前朱友裕闖進門來之後,秦貴卻沒有敢跟進來,直到聽到屋內動靜不對,這才跑了進來,看著眼前的一幕,秦貴尖叫一聲,兩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秦貴的尖叫之聲也叫醒了朱友裕,他緩緩地松手,砰的一聲,朱溫龐大的身軀載倒在了地板之上。
“是你逼我的!”看著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朱友裕冷冷地道。
此刻的他,卻是異乎尋常的冷靜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刀把,哧地一聲將刀抽出,一股血水也隨之標了出來。
向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朱友裕一刀便將秦貴斬死了自己的面前。
推門而出,門外太監宮女瑟縮成團,朱友裕冷笑聲中,刀光連閃,將這些宮女,太監一一斬殺。
驚呼之聲,慘叫之聲,求饒之聲在延壽宮內響起。
門外的帶刀侍衛推門闖了進來,眼前的一幕讓他們目瞪口呆。
跟著朱友裕來的四名護衛迅即地奔到了朱友裕的身邊,也同時拔出刀來,此此,整個延壽宮內,還沒有死的人,就只剩下了代淑與她的貼身大丫頭春枝了。
“殿下!”侍衛頭目雖然刀已經出鞘,但並沒有向著這個在宮內行凶的家夥進攻,而是驚嚇萬分地叫喊道:“您幹什麽?”
他的目光,看向了延壽宮內。
朱友裕看著對方,咯咯地大笑了起來。“黃亮,你是叫黃亮是吧?”
“末將是!”侍衛頭目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皇帝已經死了。”朱友裕死死地盯著他,“你是要與我揮刀相向呢,還是準備從現在起就跟著我乾?”
“什麽?”黃亮整個人都如遭雷擊,看著朱友裕,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是說,皇帝已經死了。”朱友裕厲聲道:“你只有兩條路,要麽現在拔刀與我鬥一場,或者可能將我拿下,或者從現在起,就跟著我乾。跟著我,就地升三級,從明天開始,你就是忠武將軍了。”
黃亮雙手微微發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片刻功夫之後,他在朱友裕的逼視之下,棄了手中橫刀,跪在了朱友裕面前:“末將,願意為大殿下效力!”
“把刀撿起來,跟我進來。”朱友裕轉身便向屋內走去。
黃亮以及門外的另七名護衛戰戰兢兢地跟著朱友裕踏進了屋內,赤身血流滿面的朱溫正躺在屋子的正中央,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死了之後,與普通人也並沒有什麽兩樣,黃亮甚至還聞到了一股臭氣,很顯然,朱溫在死的時候,失禁了。
朱友裕就站在朱溫的身體之前,開始向著手下分派任務。
原本在進皇宮之前,他與盛仲懷就做了萬一的布署,現在事情也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武裝政變囚禁皇帝變成了自己一刀將皇帝宰了而已。以後或許會有很大的麻煩,但對於眼下,影響並不是很大。
四名親隨都接到了各自的任務,他們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朱友裕。
“我的安全,現在由黃亮接管,你們,去辦各自己的事情吧!”朱友裕揮了揮手。
四名親隨一咬牙,轉身如飛而去。現在每一刻的時間,都顯得無比珍貴。
朱友裕的眼光,轉身了另外一側的代淑身上。
黃亮眼珠子轉了幾轉,抱拳道:“殿下,我們去外間守候。”
朱友裕點了點頭。
黃亮八人當即退了下去,他們是跟著朱溫一起過來的,卻沒有想到大王妃也在這裡,此刻看到了眼前的場景,聯想到大殿下的反應,再糊塗也猜到了一二,哪裡還敢在屋裡停留。
“我沒有辦法!”代淑看著朱友裕,眼中卻是滿含淚水,“你要殺,便殺吧!”
朱友裕楞怔怔地看著代淑半晌,對方說得自然是沒錯的,但他的心裡,就是繞不過個坎兒去,以前自己在外征戰,不明所以,可是自己回到長安之後,宮裡還動不動就召代淑進宮,打得是皇后的旗號,但實則上卻是皇帝本身。
“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朱友裕終於開了口:“你也看到了我做了什麽,想要我們一家子活命,想要你的兩個兒子活命,現在,立刻去皇后宮中,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
代淑霍然站了起來。
“帶上足夠的人手,宮中但凡有名位的妃嬪,統統都集中起來。”朱友裕厲聲道:“不要手軟,該殺的就殺了。”
代淑撿起地上帶血的長刀,帶著春枝便向外走去,走到門邊,她回過頭來看著朱友裕:“我父親,他還好嗎?”
“代帥兵敗荊南,現在人應該已經回到襄陽了。”朱友裕道。
代淑不再言語,轉身疾步而去。
內宮大門處,代勉急步而來,守門的陳姓將領熱情地將其請進了屋內,但是回報他的,卻是代勉的當胸一當,在陳姓將領滿臉不敢置信的眼光之下,宮城門被緩緩打開,外面的兵馬一湧而入進入到了內宮之中。
皇城門,宮城門,對著朱友裕的部隊暢開了,巡城司的大隊人馬,迅即進入其中,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對整個皇城及宮城的控制。
城防營也動了起來。
長安緊閉的城門亦被打開,一名名信使飛奔出城,向著駐扎在長安城外的數座禁軍大營而去。
秦福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是三皇子生母皇貴妃身邊的一名小太監。當軍隊氣勢洶洶地闖進宮來的時候,皇貴妃只是拔下了自己的一枚頭釵讓他逃出來找敬翔。
秦福兒身材矮小, 那些平素供貓兒狗兒進出的洞口,為他提供了一些方便,更重要的是,因為他貪玩兒,所以對這宮裡的這些出口異常的熟悉。
他很幸運,出城的時候,基本上還是一片平靜,巡城司進宮了,城防營還沒有徹底動起來,難得的一個真空時間,讓他給牢牢地抓住了。
“政變!”聽完秦福兒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描述,雖然此人所知有限,但對於樊勝與敬翔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敬相,你必須馬上離開。”樊勝斬釘截鐵地道:“先去我們殿前司的安全屋,然後再想法出城進入軍營。朱友裕一旦控制住了宮內的局勢,第一時間必然就會來找您的。”
敬翔長歎了一聲,到現在他還不明白,為什麽朱友裕突然之間就不管不顧了呢?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刺激到了他?
“秦福兒,你也跟我走!”敬翔沒有多說,從身後的架子上,翻出了一個盒子,挾在肋下,跟著樊勝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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