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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比真實年齡要顯老太多的曾經的大家族的家主,成功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但心裡,卻是很愉快的。
他的第一個計劃,果然不出所料的成功了。
作為在長安的檔案棺中看到了大半個月西域資料的成功,怎麽會不了解西域的司馬家呢?關於司馬家族的事情,事實上在關於西域的密檔之中,佔據了整整一個書櫃,事無巨細都有記載。
作為河東事變之後遭遇沉重打擊的司馬家族,被流放西域之後,與薛氏一樣,從來也沒有忘記過要複興自己的家族。
這樣的世家大族,其實永遠也不缺少人才。
這便是世家大族的優勢所在了。他們的子弟從一出生開始,就接受著普通人很難得到的教育,他們的眼界,能力,手腕比起一般人,的確要強上許多。
現在在大唐內地,因為教育的逐漸普及,這個優勢已經大幅度的縮小甚至已經消失了,但在西域這個大唐重新經營不久的地方,司馬家族的子弟,仍然是如同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
到了西域,痛定思痛之下,司馬家族拋棄了以往他們對土地那無以倫比的渴望,以司馬范為首的家族核心成員,清醒地認識到,新的大唐皇朝,對於土地兼並的深惡痛絕以及嚴厲打擊的決心。
所以,他們改弦易轍。
一部分人投身於大唐在西域的擴張之中,這些人或投身軍旅,或在基層作為小吏,把自己的利益重新與朝廷綁定在一起。這
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容易。因為最初之時的西域,是一個混亂的西域,是一個多方勢力角力的西域,是一個戰火紛飛,人命如草芥的西域。司馬家的子弟,在這八年之中,死在疆域開拓之中的人數多達三十七人。
有的是殞命沙場,有的是在地方之上為官之時意外死亡。
到現在,司馬氏子弟還有近二十人在西域為官。
但朝廷對於司馬家族的防范,並沒有松懈過。即便是司馬家族作出了如此大的犧牲,但司馬氏的子弟作為官員,似乎總是有一個天花板,到了縣一級的副貳之後,便再難以升遷。
而司馬家族的另一部分子弟,則投身商業。
當初司馬家離開河東的時候,李澤準許他們帶走了浮財。土地,宅院這些東西是帶不走的,但金銀財寶,古玩字畫這些東西,卻仍然讓司馬家族擁有著充分的財力。
有錢,自然就好辦事。
所以在西域,薛平是既用著他們,又防著他們。
當艱難慢慢地遠去,一個穩定的西域出現之後,當大唐在西域的統治愈來愈穩固之後,新的利益集團開始形成了。
但司馬家族,卻是被摒棄在外的。
不管是追隨薛平的,還是追隨袁潭的,或者是厲海,唐吉這些人的部屬,當然還包括彭雙木等人,他們都需要在西域分得一杯羹。
這些在西域掌握著實權的高官顯貴,都有著他們自己的家人,部曲,這些年來也有著很多的向他們投資的商人,現在當然要收取報酬了。即便是背景最為單薄的唐吉,現在也有通達商行這個聲名顯赫的商行作為依托。
在進入西域之初,被充分利用過的司馬家族,現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原因無他,其他人有著合格的天然的前提條件,大家可以坐下來慢慢地談利益該怎樣的分配。但司馬家族,作為一個得罪過皇帝,對抗過新大唐的家族,
大家對付他,並沒有什麽心理壓力。司馬范看在眼裡,急在心中。
最近兩年,他們本來興旺的商業,連續遭到打壓,排擠,可謂是損失慘重。如果這樣的狀況再持續下去,用不上幾年,司馬家族,真就要徹底完蛋了。
而可悲的是,他們即便是想要投訴,都沒有門路可走。
因為這些人對司馬氏的打壓,用得基本上都是正常的商業手法,當然,正常的商業手法裡加上了長官意志的話,這就無堅不摧了。
新都護的上任,讓本來覺得未來一片黑暗的司馬范看到了一絲曙光。成功這個人的人物背景,更是讓司馬范覺得眼前一亮。
嚴格地來說,成功是一個沒有背景的人物。
新都護上任,面對的將是一個利益被分割得差不多的鐵板一塊的西域,不管是誰,都不會容忍這樣的情況。別的官員想要撬動這塊鐵板,還有自己的資源可以利用,但成功從東北來到西域,恰恰沒有這樣的東西。
但成功不需要撬動這個板塊嗎?
難不成他就願意隨波逐流,跟著別人的步伐起舞?
任何一個想要乾成一番事業的官員,都不會這麽想的。
他必須要有屬於自己的那一股可以信任的力量。
在吉林之時,他不過是王溫舒的副手,自然不用考慮這些,但現在,他是一方總督,任何事情,都需要他來承擔責任,所以司馬范覺得自己可以去試一試。
這個時候,自己需要成功這條大腿來保住司馬氏。
同樣的,成功難道就不需要自己來撬動西域的利益板塊嗎?
司馬范猜得很準。
因為成功就是這麽想的。
在長安的檔案館中閱讀完了相關的材料之後,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不得不說,內衛的探查,是相當的詳細的。
他唯一的疑慮,就是皇帝對於這件事會怎麽看。
所以在臨走之前,成功特地再一次地求見了李澤,坦然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同時也直白地問了皇帝在這件事情上的看法。
皇帝沒有看法。
如果說以前的司馬家族曾經阻礙了他一統北方的大業的話,那麽現在的司馬家族,在他的眼中,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皇帝當時笑著告訴他,薛仁忠現在都是青藏行省的三把手了,司馬家族又算得了什麽?
得到了這個回答之後,成功的心裡便篤定了。
當然,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他必須要讓司馬家族自己找上門來。
根據朝廷不久之前做出的對未來的規劃,西域這邊涉及到的方面就太多太大了。不像內地很多地方,這些年來已經發展得足夠好了,西域這裡的一切都才剛剛起步,一個未曾大規模大力度開發的廣闊的地域,內裡蘊藏著多大的商業價值,成功太清楚了。
朝廷在西域以及青藏投入的力度之大,讓成功為之心驚。
這是一塊巨大無比的肥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來咬上一口,如果他作為一方都護,沒有屬於自己的力量的話,只怕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就沒有那麽好過了。
朝廷最終是要看你的成績的。
就如同軍人要用戰功來說話,地方官是要用地方上的經濟數據來說話的。經濟發展委員會下設的統計司,這些年來,已經發展出了一整套的統計地方經濟數據的方法,想要造假,除非你想去大牢裡討生活。
想要按著自己的意願來完成接下來的西域大開發,那麽,成功必須要掌握話語權。
話語權這東西,一半來自職務上的權威,這是朝廷給的,另一半,卻要看你本身的駕馭能力了。沒有這個能力,縱然有這個權威,也極容易被人架空。
當你想要做一件事情而自己又沒有能力完成的時候,你就不得不借助於他人的力量,這個時候,你就被動了。
而當你有著與人抗衡的本錢的時候,大家就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談怎樣做才能更好地於國於民於己都有利了。
“我的大腿不是這麽好抱的!”看著司馬范,成功微笑著道。“不過我也願意聽聽你的看法,畢竟本官初來乍到,對於西域的整體情況還不甚了解,準確地說,我不了解那些報告之外的東西。”
司馬范長籲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成功的態度,等於是在告訴他,這扇大門的門閂已經拉掉了,而能不能推開這扇大門,就看他能不能在接下來打動這位年輕的都護了。
“都護是帶著任務來西域的。”司馬范道:“一個月前,大唐周報之上刊登了五年規劃之中的經濟發展方面的一些思路。所以都護在未來五年之中的中心任務就是如何開發大西域。”
“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大唐經營西域已經整整八年了,但這八年來,其實隻做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穩定西域,讓所有人都認清西域是大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件事情。而現在的西域,事實之上還是極其窮困的。”司馬范道:“但再窮困的地方,卻也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一整套運行的規則,都護如果想要按著自己的想法來經營西域,必然要擁有自己的力量,我說的這些力量不是行政上面的。因為許多時候,行政上面的力量不見得就能行得通,特別是在大唐如今在法規上面已經有了許多的限制的情況之下。都護不能掀桌子,因為這會讓都護一無所獲,都護你只能在現有的規則之中起舞,然後慢慢地改變這一切。而我司馬氏,願意成為都護不掀桌子卻又能達到目標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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