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院子裡被迅速地立起了一頂軍帳,侍衛源源不斷地湧進來,將李澤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起來。
高密縣令馬友得到消息之後,幾乎嚇得昏了過去,前一天還因為李澤的一句做得不錯而歡喜的覺得睡不著的他,這一次卻是驚得魂靈兒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衣衫不整的他趕到了驛站之外,卻被侍衛直接攔在了外圍不得入內。看著驛站之內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這一刻,他恨不得那幾發石彈轟擊的是自己,直接把自己轟成渣渣說不定還能混一個英雄的身後哀榮。
不過這樣的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即便是他想人家去轟,刺客還瞧不上他呢。
至於驛站的那一位站長,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已經直接嚇得眼歪嘴斜,竟然是中風了。
“沒什麽大事吧?”軍帳之中,李澤關切地看著隨軍醫師正在替陳文亮診治。
隨軍醫師熟練地替陳文亮正骨,敷藥,上夾板,固定,然後站起身來,道:“李相,陳少卿沒什麽大事,只不過就是折了骨頭而已,將養幾個月,也就能行走如初了。”
這些隨軍醫師,大都有過戰場的經歷,像這樣斷根骨頭的傷,在他們眼中,大體上就還算不得什麽真正的傷了。
“多謝李相救命之恩,今日要不是李相,我這條命,可就沒有了。”驚魂未定的陳文亮,透過軍帳上卷起的布窗,看著外面仍然熊熊燃燒的小樓,顫聲道。
“我們運氣好。”李澤臉色有些不好,這一次還真時運氣好,他向來是奉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行事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很少把自己置身於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這一回,是真沒有想到在高密境內會遭到如此凌厲的襲擊。
整個山東已經歸附於朝廷治下兩年之久,而且在章循的治理之下,一向也表現得很溫順,不管是經濟,還是治安,都是一派蓬勃向上發展的良好勢頭。
想到這裡,李澤也突然明白了過來。
或者,這正是刺客選擇在這裡襲擊自己的原因了。
因為這裡歸附已久,所以自己在防衛之上便有些大意了,不僅是自己,連下頭的人也疏忽了。如果是在武寧,兩浙這些剛剛拿下來的土地之上,自己的安保肯定會往上爬好幾個台階,根本就不會給這些人以可趁之機。
章循已經去處理這件事了,他是整個山東行省的最高長官,如果李澤在他這裡出了事,他當然是責無旁貸,所以在知道李澤的衛隊已經在第一時間確認了投石機的設置地點並將刺客抓獲之後,他立即便趕了過去,參與審訊。
又驚又怒地他走時神色很是猙獰。
坐在帳中,李澤對於是誰要謀刺自己,卻是已經有了幾分明悟。
沒等多久,章循,新任的侍衛統領李澎,負責此次出巡的內衛頭子鄧吉,魚貫而入。三人一進來,便全都跪了下來,看到三人身上都沾著斑斑血跡,連章循也不例外,李澤知道這一次便連章循也是真正的被嚇著了。
“章循,你起來吧!”李澤擺了擺手,這事兒雖然出在章循治下,但跟章循還真沒有什麽關系。
但李澎與鄧吉二人就不一樣了。
章循無聲地站了起來,低頭束手立於一側。
“你也動手了?”李澤問道。
章循點了點頭。
李澤搖頭道:“你是一省總督,這樣的事情,怎麽能親自動手?這是自降身階了。”
“李相要是在我治下出了事,章某百死難贖其罪。”章循低聲道。
李澤真要出了事,章循的確跑不了責任,只怕到時候柳如煙夏荷他們會把他五馬分屍也說不定。
“說說吧,怎麽一回事?”李澤看向了內衛頭領鄧吉。
“李相,過程已經審問清楚了,這些人都是偽梁的潛伏者,這些刺客都有親人死在我們征伐平盧的戰事之中,對於李相,恨之入骨。這一次他們探得了李相將巡視山東要往膠州港,那麽高密是必經之路,到了高密,李相最大的可能就是入住高密驛站。所以他們提前便在這裡作了布置。”鄧吉說到這裡,咽了一口口水,這件事,他是跑不了責任了。
他是提前抵達的,對於高密驛站,他的的確確是裡裡外外都梳理得乾乾淨淨,清清楚楚的,身份稍有瑕疵的人,都被排除在外,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刺客居然能動用軍隊之中都嚴格管控的新式投石器以及最好的猛火油彈。
如果當時他將安保排查擴充到這裡整個的商業區,這樣的事情,就絕對不會發生了。
“偽梁的人?”李澤冷笑了一聲。
“動手的是偽梁的人,但給他們提供武器的,應當是嶺南向氏。”鄧吉接著道:“據刺客交待,他們抵達之後,先綁架控制了這家貨棧的老板、夥計,對外隻稱是盤點貨物,因為這樣的事情在這裡是很普遍的,所以並沒有引起人的注意。隨即便有人給他們送來了兩台投石機的零部件,並幫他們貨棧之內組裝完成,猛火油彈也是這些人提供的。”
“向氏的人抓住了嗎?”
“內衛已經發出了最高緝捕令,這些人,最快的逃跑途徑便是經由膠州港脫逃。”鄧吉咽了一口唾沫,“只不過他們在兩天前已經離開了,只怕,只怕很難再抓到他們了。這些人,都是老手。”
“嶺南向氏,還真是迫不及待啊!”李澤冷哼一聲:“洛陽都還沒有打下來呢,就這麽沉不住氣了。也不想想,這件事情,便是由偽梁之人下手,他們就脫得了關系?新式的投石機,偽梁從哪裡能弄得到?最好的猛火油彈,也只有他們向氏才有可能從我們哪裡獲得吧!”
“如果一舉成功的話,那這些都無所謂了。”章循在一邊道。
“無所謂?只怕到時候,柳如煙,尤勇,柳成林,田國鳳,丁儉等人的大軍,立時會放棄攻打洛陽,直接揮師南來吧?”李澤呵呵一笑。
章循一怔,心道還真有這種可能,李澤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以柳如煙柳成林的脾氣,豈有不立即報仇的道理?
“來而不往非禮出,鄧吉,傳令內衛,將你們掌握的所有的向氏在北地的那些密諜據點,統統拔除了,一個不留,全都砍了腦袋。”李澤道。
“是!”鄧吉重重地叩了一個頭,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向外走急急而去。
“李澎,你也下去吧,經此一事,侍衛們心下惶惶,去告訴他們,我安然無恙,他們無須驚慌,各守職責就好。”
“是,李相!”
“那幾個刺客?”李澤看著章循問道。
“交待完之後,被鄧吉將腦袋都砍了。”章循道。
“那家貨棧的老板和夥計?”
“貨棧的老板和夥計確認都已經遇害了,死亡的時間,應當是昨天。”章循道:“那兩架投石機全都拆了,從製造工藝上來看,不是我們北地的軍工作坊出產的,應當是向氏當年從我們哪裡獲得圖紙之後自行建造的。與我們最新一代的投石機,還是稍稍有些差距。”
“不過要我的命卻也是足夠了。”李澤扁了扁嘴,“告訴高密縣令,對貨棧的老板和夥計的家人要厚加撫恤,他們也是無妄之災,算是被我連累了。”
“高密縣令馬友現在正等在客棧之外。”章循道:“李相見不見他?”
李澤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見了,你安撫一下他吧,這個人做事還是不錯的,這件事論起來,也與他沒有太大的關系。明天我們離開之後,讓他再來善後吧,對外面的交待掩飾一下,就說是客棧意外失火吧!”
“我知道了。 ”章循道:“李相,出了這事,您還要繼續行程嗎?再往南,不管是武寧還是兩浙,都是新歸附不久,只怕心懷異志的人更多。”
李澤灑然一笑:“這樣的事情,出了一次難不成還有機會做第二次嗎?該去的地方還是要去,該見的人還是要見。豈能因為一些小小的意外,就自亂了陣腳。行程不變,明天起程起膠州港,然後去江蘇,到浙江,然後經安徽入河南至洛陽。”
“明白了,那我下去安排一下。”章循拱手一禮,轉身離開了軍帳。出了這種事,他這位總督對於接下來的李澤的行程,是再也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自高密到膠州港,必須要提前梳理一遍。
外面的火勢漸漸地小了下去,李澤坐在行軍床前,看著陳文亮笑道:“怎麽樣?現在有點疼了吧?”
“是有點疼!”陳文亮老老實實地道。
“疼幾天就好了。”李澤道:“那幾份軍報都被燒毀了,你應當都看過了,說說都是一些什麽情況吧!洛陽的那邊的無所謂,右金吾衛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韓琦與薛衝兩人聯署的軍報,隻說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計劃推行,已經在建昌會戰之中擊潰了鄧景山,正在等待第二波大戰。”陳文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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