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書欣大體上猜中了李澤的心思的。
自從執掌權柄以來,李澤一直就在致力於打垮過去的宗族體系,從根本上來杜絕土地兼並這樣一個導至中華政權在歷史之上無數次輪回的怪圈。到了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基本達成了第一階段的目標。
但現在的大唐,除開新興的功臣階層之外,另一個新興的團體,也正在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那就是商業大鱷。
他們擁有著龐大的財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唐現在的經濟命脈就握在這些人的手中,每年朝廷的賦稅收入,超過四成來自商業。而到了這個程度之後,朝廷的政策自然會愈加地向商業傾斜,制定對商業發展有利的制度以便促進商業的進一步的發展從而收到更多的賦稅。
這也得到了朝廷之上幾乎所有人的擁護。
商稅收得多了,從農夫身上收取的賦稅自然就可以減少,從而減輕這些人的負擔,在大唐這樣一個仍然是以農業為主的社會之中,這樣的架構,能讓社會穩定,從而讓皇朝穩如泰山。
在所有的那些學富五車的官員或者高級知識分子看來,中國的歷史之上,朝代的更替,往往都起始於農民起義,雖然最終農民從來沒有摘到過最後的果子,但亂世的起始,卻總是從農人們活不下去開始的。
歷史上,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那個商人造過反。
所以在他們看來,這樣的結構非常好。
但李澤卻很清楚,歷史上的確沒有什麽商人起來造過反抑或搞成功過,但當商人們強大到一定的程度,他們對於朝廷的影響力卻是可以動搖整個朝廷的統治的,發展到了一定程度,朝廷甚至會成為他們的傀儡。
不過歷史的車輪就是如此,李澤不覺得自己能改變,但他卻可以往裡面摻沙子,培養更多的大商人出來,培養各種不動體系的人出來,然後在他們彼此的爭鬥之中,穩坐釣魚台,左右逢源,調停,然後將他們都納入到朝廷既定的軌道之中。
商業,也絕不能放任他們無序地發展。
他們也必須在一個宏觀的計劃之下,按著朝廷的步驟,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李澤可不想看到在某個時候,某個商業團體因為自己的利益而影響到朝廷政策的制定從而為自己謀取更多的財富。
這是不能被允許的。
現在大唐的這樣的財閥還是太少了,他需要更多的大財團出來。大家的行業不同,經營的范圍不同,理念不同,利益自然也就很難統一,而朝廷的作用,就會在這個時候得到最大程度的體現。
李澤希望所有的這一切,是在一個和平的框架之內,彼此商議,彼此妥協。
他可不想到了某一天朝廷發現不對卻又無力以正常的手段來解決這些矛盾,從而利用手中掌握的暴力機關來武力解決。
如果事情到了這一步,那麽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秩序將會蕩然無存,一切又都會回到原點了。
朝廷信用的建立需要長年累月,但信用的失去,也許就是某一次他揮起了刀子,某一次你強製性地要求某人去做了某事。
堂中的這些商人們,雖然在大唐還只能算是二流的商人,某一個人的實力,還還足一提,但當他們聯合起來的時候,卻足以與任何一個大財閥相抗衡。
而這些人,也是內衛經過長時間的篩選而精心挑選出來的。
虞書欣猜得沒錯,從一開始,這便是一個有計劃的局。
而上面的這些想法或者說是目標,只不過是李澤的遠期目標而已。具體到現在,朝廷的目的,
卻是為了穩定湘西,發展湘西,以及徹底絞殺在湘西地區盤踞的大量土匪。別看石壯打一場贏一場,但那裡的局勢並不樂觀。根據內衛的粗略估計,在湘西地區,佔山為王或者流落為匪的,多達數十萬人。這些人廣泛分布在崇山峻嶺之中,拿起刀就是匪,放下刀就成了鄉民。
消息的閉塞以及長期以來接受部落頭人的統治,他們對於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對於新近進入的唐軍,從主觀之上就抱著極大的敵意。保衛鄉梓,保衛家園是丁氏以及那些部落頭人們打出來的旗號,而這個旗號,無疑是能蠱惑許多人的。
所以對於湘西,光是軍事打擊,是完全達不到目標的。大規模的軍隊出擊,得不償失甚至稍有不慎就會遭遇大敗,這樣的風險,不管是那個人都不願意接受的。而小規模的剿匪雖然效果顯著,但成效太慢。
所以,面對湘西地區,除了軍事上的強力壓迫之外,經濟之上的絞殺,也是另外一條道路。
先是對這些山匪進行最大程度的經濟封鎖,不讓一匹布,一粒鹽流入大山,使得山內這些流匪愈來愈貧困,愈來愈活不下去。
而在另一邊,卻又在其它一些地區,大力發展經濟,修建道路,建立廠坊,招收工人,同時誘使或者是強迫這些山民下山,加入到這個體系當中。
李澤相信,只要這些人出了山,放下了刀,拿起了鋤頭,錘子,學到了一門足以養家糊口的技術,他們是絕不願意再進山去過那種朝不保夕,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日子的。
安定是一個人最樸素的想法。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大量的銀錢投入。
朝廷是真沒有錢來做這些了。
有限的預算,要投入到基礎建設當中去,比方說修道路,修水利,還得要在那些地方維持強大的軍事存在以及源源不絕的對山匪的軍事打擊,想要再投入大量的銀錢去發展經濟,建立廠坊,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把虞書欣這些人組織起來,足以完成這第二個使命。
現在李澤治下的大唐,疆域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西域以及青藏都已經被唐軍實際控制,而大唐強悍的水師,正在籌劃著進入馬六甲海域,一旦完成了對這個地方的掌控,則大唐在事實上就遠成了對本土的封閉。使得大唐真正地被裝在了一個保險箱當中。
只要能維持這個態勢,那麽可以說在接下來的數百上千年之中,大唐便永遠不會有外患之憂,所以做的,無非就是穩定地發展,把重心放在解決國內矛盾之上了。
但這,都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錢。
不說西域,青藏現在還處在半原始的狀態需要大力發展,便是李浩的遠征艦隊所列出的需求清單,便足以讓朝廷的高官們人人都焦頭亂額。
但這件事情,李澤卻是堅持要去做的。
朝廷拿不出來錢,便只能內部挖潛了。
所以,以前由朝廷控制的諸如礦山之類的生意,將會一步一步地放開。湘西,只不過是一個試點而已。
朝廷想要在這裡摸索出一整套的方法,既放開礦藏之類的生意,同時又要做到有效的控制。
虞書欣所代表的這群人,無疑是最為合適的一個人群。
即便是出了什麽亂子,朝廷也有足夠的力量,在將影響降到最低的情況之下,處理好收尾工作。
“做不做?”李澤看著虞書欣,也看著廳堂裡所有的其它商人。
“做!”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所有的商人們,異口同聲地大聲道。明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容易,朝廷也不會就此輕易地將一塊大肥肉無償地塞到他們的嘴裡,但這仍然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再向前發展一步的誘人的機會。
這些人發展到現在,已經到了一個瓶頸了。他們需要一個契機,來讓自己更上一層樓,而眼下,契機出現了,怎麽可能不牢牢抓住。
每個人都深信自己一定會成為這波狂瀾這中的弄潮兒。
失敗者肯定是會有的,但不一定就是自己。
“願為陛下分憂,願為朝廷分憂!”政治水平更高一些得虞書欣,在這個時候,仍然不忘向皇帝陛下表忠心。
“太好了!”李澤拍手大笑道:“這個蛋糕很大,但我們這裡的人也很多,諸位,在湘西,我可不僅僅是是你們去開礦,上面我所說的那些產業,也要發展起來。生意怎麽做,具體是個什麽樣的章程,那是你們的事情,給你們十天的時間,我相信你們自己能商量出一個具體的章程和辦法來,明義,孫雷,你們兩個也參與進去,與諸位掌櫃的一齊來制定這個計劃,做好之後,然後再拿給我看,有問題嗎?”
王明義與孫雷一齊躬身道:“是。”
“這兩位,一位是商業奇才,一個是金融大佬,有他們兩人參與,你們有什麽問題,他們指不定當場就能拍板為你們解決了,怎麽樣諸位?”
“多謝陛下!”虞書欣連連點頭,抱拳向二人行禮:“有勞二位了。”
“份內之事,份內之事!”王明義,孫雷微笑著還禮道。
“大事既然說定,接下來,就是要吃飽喝足了。”柳如煙站了起來,笑道:“諸位不要客氣,一定要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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