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危險。
看著一個個血跡斑斑歸來的斥候,劉元的臉色黑得像鍋底一般。不但前面有敵人阻截,左右兩面也出現了敵人的蹤跡,而在他和秦寬之間,居然出現了大規模的騎兵部隊。
往這個方向上去的斥候,五個人出去,隻回來了兩個。
而且,這支騎兵部隊原本應該是駐扎在益陽的盧元所部,現在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自己與秦寬,以及任曉年所部的聯系,基本上給切斷了。
換而言之,三支唐軍已經被敵人給分割開來了。
沉思良久,劉元決定讓自己成為一支孤軍。
毫無疑問,當你完全脫離了與友軍的呼應成為一個突出的部分之後,敵人一定會像聞到腥味的貓一般地撲上來撕咬的,對於自己的部隊而言,極其危險。
但劉元也相信,不管是任曉年也好,還是秦寬也好,應當能懂自己要幹什麽,他們也應當不會浪費自己給他們創造的機會。
現在秦寬,劉元,任曉年三支部隊各自都顯得單薄了不少,劉元希望在自己吸引了大部分的敵人前來圍剿之後,任曉年能迅速向前突進,力爭與秦寬匯合到一起,這樣,他們的力量將會得到根本性的增長,從而增加生存的可能性。
李大將軍一定會來救的,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管,肯定還是有些手段的。而想要等到這些,首先自己就要堅持更長的時間,因為不管是李大將軍哪裡,還是朝廷哪裡,從得到消息,到做出反應,最後付諸行動,都是需要時間的。
臨時的會議顯得有些沉重。
所有的將領們都知道,劉元的決定,無異於是一場赴死之旅,一旦向前,就沒有回頭路。如果采取保守的策略的話,選取一個險要之地堅守,說不定他們可能等到轉機。畢竟,他們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劉元犀利的眼神掃過與會的每一位軍官。
這是一次擴大的會議,所有哨長以上級別的人,都出現在了這裡。
“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義興社員。我想,大家都不會忘了義興社綱領封皮之上的那幾句話。”劉元語氣很輕,但卻很堅決。“現在,是到我們踐行的時候了。”
會場之中,氣氛格外地沉重起來。
“諸位,我們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也已經作好了一些相應的準備,可以想象,不管是任將軍所部,還是秦將軍所部,現在只怕剛剛得到消息。等到他們做出反應,敵人的分割包圍已經全面完成了,到那個時候,說什麽就晚了。而現在,敵人之間還有縫隙可鑽,還有漏洞可以找到。這是我們的機會。”
“一旦我們能找到機會,那麽,必然就會吸引到周邊的敵人向我們圍攏,如果我們吸引了大批的敵人,秦將軍也好,任將軍也好,便有了時間作出調整。”
“這是一場向死之旅,但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我們能能殺出一條血路。”
劉元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然,這裡頭的艱險不問可知。雖然我是這支軍隊的長官,但在這樣的可以選擇的時候,我願意讓大家一齊來選擇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同意我的方案的人,站起來。不同意的,原地坐著不動。”
一陣沉默之後,一個人站了起來。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全都站了起來。
看著面前沒有一個坐著的人,劉元欣慰地笑了。
“好,不愧是大唐軍人,不愧是我劉元的兄弟!現在兄弟們,準備戰鬥吧,筆直向前,直面與敵人的戰鬥吧!大唐的軍人是最勇敢的,大唐的軍人也是最強悍的,
而我們,是他們之中最勇敢的那一些人。”湖南將領魏冬生是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
他也算是老將了。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碰到了這樣的情況,一定會選擇一個險要的地方固守待援,不管能不能最後脫困,至少,還可以抱有一份美好的期望。
現在面前的北唐軍隊劉元所部,攏共三千人。而且已經陷到了數麵包圍之中,在他的前面,是率領的多達上萬人的步卒,在他的左右兩側,是騎兵正在穿插分割,毫不誇張地說,對方已經陷入到了絕境當中,就算前方的敵人羸弱不堪一擊,但打垮了前面的敵人又能怎麽樣呢?在更前方,還有更多的軍隊在等著他,還有冰冷高大堅固的湘湘城牆在等著他。
魏冬生認為現在北唐軍隊的士卒的士氣一定跌落到了谷底。
這是他的常規認知。
不論是誰,身陷絕境之後,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眼前發生的一幕,卻不是這樣的。
唐軍在天色剛亮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大營之前,勢如瘋虎一般地向著自己的營盤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自己的前營幾乎在與對方接觸的一霎那,便被擊潰了。
眼看著對方直擊自己的中軍大營,而自己的大營還是一片混亂的時候,魏冬生當機立斷,下令一名部將就地收攏殘軍進行抵抗,而自己則率領成建制的主力退向了後營。
後營此時應當已經構建了最基本的防禦措施了,自己的主力注入進去,便可以將對方阻截在了大營之中。只要做到了這一點,接下來便能憑借著自己的人數優勢與敵人糾纏,而這裡發生的戰鬥,很快就能傳到左右兩翼的騎兵哪裡,等到騎兵趕來,就是劉元覆滅之時。
魏冬生的反應和指揮沒有一點兒的問題。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錯誤地估計了眼前這支隊伍的戰鬥力以及戰鬥意志。
他剛剛退入後營,還沒有來得及進行必要的軍事布署與兵力配備,唐軍已經追著他的尾巴殺了過來。
他留下來的那些拖延時間的殘兵,竟然為他一點時間也沒有爭取到。
劉元衝在部隊的最前方。
渾身上血的他,雙手揮著他的橫刀,筆直向前,對於左右兩側奔逃的對方士兵看都不看,只要不跑到他的前面去,他就不願意花費那怕一點點力氣去砍上一刀。
前方出現了拒馬,鹿角以及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障礙物,而在這些東西的背後,則是正在慌忙列陣的湖南軍隊,一面魏字大旗之下,一排排的弓箭手正在彎弓搭箭,劉元甚至看到了一台台的強弩正在被士兵們絞著弦,上著箭。
劉元狂吼著向前奔跑。
起跳。
他整個人騰身而起。
他聽到了無數羽箭擊發時的那嗡的一聲響。
團身。
整個人如同一個皮球一樣蜷縮成了團,劉元重重地墜了下去。
啉啉的羽箭從他的頭頂之上飛過,身上的盔甲傳來叮叮當當不絕於耳的聲音。
不知道中箭沒有,也不知道受傷沒有。
這個時候的劉元,壓根就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在落地的一霎那,他的橫刀就已經展開。
橫掃!自左向右。
橫掃!自右向左。
大唐軍器監為將領們量身製作的兵器,在這一刻,體現出了它們該有的強大的能量。
橫刀所過之處,鮮血飛濺,慘叫連連。
“手雷!”劉元嘶聲吼道。
緊跟在他身後的兩名親兵,掏出了手雷,就在地上燃燒的火炬,點然了引線,一二三聲數過之後,脫手扔向了不遠方那些看起來已經形成了隊列的湖南軍隊。
轟轟的爆炸聲中,剛剛有了一些模樣的軍隊,又被炸得一片稀亂。
魏冬生被爆炸的氣浪推得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勉強在馬上坐穩了身體,卻驚駭地發生,從煙霧從中鑽出來一個雙手握著一柄大了好幾號的橫刀的家夥, 渾身上下都是血的家夥,此時正咧開了一張大嘴,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獰笑著向他衝了過來。
這一瞬間,也不知道是鬼上了身還是被迷了心竅,魏冬生居然下意識地一撥馬,轉身跑了。
主將奔逃,將旗後移,在戰場之上意味著什麽再也清楚不過了。
本來已經有了一些模樣的後營,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又盡數垮塌了,他們隨著將旗開始向後撤退。
如果這個時候劉元想要擴大戰果,想要殺傷更多的湖南士卒的話,他是有機會的,因為此時,對方已經完全失去了有效的抵抗。
只可惜,劉元沒有時間。
他很清楚,對方的騎兵,只怕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稍有耽擱,自己可就走不了啦。
“不許戀戰,搶過所有能代步的騾馬,我們走!”劉元一把抓住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戰馬,翻身騎了上去,大聲吼道。
緊隨在他身後的一名親兵從腰上摘下了軍號,嘀嘀噠噠地吹了起來。
劉元更是毫不留戀地一打馬匹,繼續向著前方奔去。
很快,敵人便也學乖了,只要往兩邊跑,唐軍便不會追趕,只有那些昏了頭不辯左右的人,才會擋在唐軍前進的路上,成為唐軍的刀下之鬼。
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時辰,劉元竟然從當面的一萬湖南步卒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揚長而去。
湖南軍損傷了許多嗎?
未必。
戰後統計,魏冬生臉色鐵表,攏共的傷亡不過千把人而已,可一支大軍就這樣在那個時間段內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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