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依然的葬禮在幾天后舉行,依舊是雨天。大雨從造成就開始下,一直沒有停的架勢。
“這個秋天的雨真多,就像姚依然的眼淚一樣,一直停不下來。”
林曼淑這樣評價雨天,看來她也受到此次事件的印象,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不能自拔了。
像她這樣情感冷淡的人,本不易和別人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和姚依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加之又是情敵,更不能說她們有什麽很深的感情。
只是她為什麽這麽悲傷呢?或許是感動於她和高雲軒的愛情吧。因為沒能在一起,所以悲傷;因為悲傷,才讓人記憶深刻。當姚依然選擇用她的生命來祭奠這段感情之時,那份執著,本身就令人感動。
蕭慕白和林曼淑站在姚依然的墓碑前,兩人的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手持一把黑色的雨傘,把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對逝者進行哀悼。
他們在墓碑前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開口,說什麽樣的話。最後只能用沉默表達感情。
姚依然生前,蕭慕白已經把想說的話都說了,也見了最後一面,心中的遺憾少了很多,只是很惆悵。或許是雨天讓氣氛更壓抑的緣故吧。
姚依然的葬禮之後,這件事就結束了,是徹底的結束。卻總有些遺憾讓人放心不下,他們都覺得,如果讓姚依然見到高雲軒最後一面就好了。
姚依然去世的那天,一直到最後,高雲軒都沒有出現。
“感覺那天,應該強行帶高雲軒去醫院的。”林曼淑遺憾的說。
“強行帶過去,若是他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只會讓依然更難受。”
提起高雲軒,蕭慕白已經不止是失望了,簡直是氣憤。絲毫不用懷疑,如果高雲軒出現的話,蕭慕白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揍他一拳。
陵園中,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出現,他黑色的皮鞋踩在積水上,發出“噠噠”的聲音。這聲音和雨水融合在一起,聽不真切。
黑色的雨傘為主人擋住從天而降的大雨,雨水順著傘骨的輪廓嘩嘩流下,在眼前形成一道雨幕。
陵園的風景不錯,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即使進入秋天,也還沒有枯黃,只是樹葉已經變為油綠的顏色了,或許樹葉已經老了。
樹葉經不住風雨的洗禮,無力的落下。就像姚依然經不住生命的摧殘,最終隕落一般。
心形裂片狀的樹葉悠悠揚揚的飄落,急墜入地面的積水中,有一番秋風掃落葉的淒涼之勢。
四周布滿形狀統一的墓碑,唯一有區別的是墓碑上的照片。有些照片,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褪色,看不出生前的痕跡。
高雲軒在這些墓碑中,準備的找到了姚依然的墓碑。他去的時候,剛巧碰到蕭慕白和林曼淑離開。
看到高雲軒的瞬間,蕭慕白覺得心中的怒火驟然上升,怎麽也壓製不住。他當即扔掉手中的雨傘,衝上去一拳把高雲軒打到在地。
“你不是不來嗎?為什麽還來?為什麽現在才來?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去什麽地方了?事到如今你怎麽還有臉來?”
一連串的話,蕭慕白繼續是喊出來的。他把高雲軒打倒在地還不夠,上前抓住他的領子,照著臉又打了一拳。
高雲軒的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但他沒有還手,只是默默的接受蕭慕白的暴怒。
“既然不能對她負責,為什麽要去動搖她的心?既然不能給她幸福,為什麽要許她海誓山盟?她一直愛著你,你都去幹什麽了?”
“你以為我不想給她幸福嗎?”高雲軒終於反擊了,推開蕭慕白,繼續說:“我曾經也想過要給她幸福,可是……”
“那你都去幹什麽了?這麽多年你都去幹什麽了?就算搶也要把她搶回來啊,可是你這些年,除了喝酒還幹了什麽?”
兩個男人在大雨中打著、怒吼著,發泄心中的怒氣。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頭髮和衣服,也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是她先背叛我們的感情,是她先放棄的。”
高雲軒到現在都不知道十年前姚依然為什麽突然離開她,和他的父親結婚。所以他始終對姚依然心存怨念。
姚依然沒把那些事情告訴他,是不想他更難過。她把傷痛和不好的事情都留給自己,最後帶著一身傷痛離開,這麽做一點都不值得。
蕭慕白又打了高雲軒一拳,說:“你到底有什麽資格讓她難過,十年前的事情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埋怨她。”
林曼淑一開始只是在一旁觀戰,她也覺得或許只有打高雲軒一頓他才能振作起來。可是現在,兩人的憤怒越來越嚴重,下手也沒有輕重,再鬧出什麽禍端就不好了。
林曼淑撐著傘跑到他們面前,說道:“別打了,快住手。”
兩個人誰也不停林曼淑的話,繼續在雨中打著。站在附近的林曼淑被波及,倒在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間把她的全身澆透。
外面,雨還在下車,比起之前要小了很多。林曼淑坐在車裡,冷熱交替,忍不住打了噴嚏。
“還好嗎?”蕭慕白關切的問。
“不好,有點冷。”林曼淑說。
“不會感冒了吧,來,先用毛巾把頭髮擦乾。”蕭慕白說著就拿出一條乾毛巾給林曼淑擦頭。
車裡還有其他人在,林曼淑便說:“我自己來吧。”
“林律師,不是我說你,男人打架的時候你怎麽能衝出來呢,就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高雲軒坐在車的後排。他和蕭慕白同坐在一輛車裡,沒有打架,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閉嘴,我的女人我來教育,用不著你多嘴。”蕭慕白語氣不善的說道。
“等著你的女人的面,因為別的女人打架,你還真是了不起啊。”高雲軒諷刺道。
蕭慕白聽這話覺得刺耳,差點就要把手裡的東西扔過去砸高雲軒,後者也已經做出了防護的姿勢。
“要打架出去打完再回來,我可不想被暗傷。”林曼淑說。
他們三人之所以能像現在一樣和平的坐在一起,是因為蕭慕白和高雲軒剛才打了一架,浪費了很多體力。
體力用盡之後,蕭慕白和高雲軒躺在地面上,任雨水隨意拍打他們的臉。臉上雖然有傷,但痛感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冷靜下來後,蕭慕白控訴高雲軒,把十年前發生在姚依然身上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講述了高雲軒的父親高驍海,是如何一步步逼姚依然下嫁給他的過程,一字不落的告訴了他。
高雲軒聽話,心中更是五味陳雜。他沒有哭,因為姚依然去世的那天已經哭過了,而且哭的很傷心。
那天他並非沒有去,只是去的時候姚依然已經離開人世了。他透過病床的窗戶,看到姚依然咽下最後一口氣,心中悲痛難忍。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挨著牆壁蹲下,掩面哭了起來。那一刻,仿佛有無數把刀子在捅他的心一般,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沒有狠心到不去看姚依然,只是沒有去看她的勇氣。他害怕自己在姚依然面前失控,害怕看到姚依然的眼淚。
他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但走廊裡依舊回蕩著抽泣聲。
心中的難過難以發泄,他用拳頭捶身邊的牆壁,企圖用肉體上的疼痛來緩解心中的痛苦,但一切不過是徒勞。
所以那一天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出現,因為實在無法鼓起勇氣去看姚依然的遺體,他希望自己記憶中的姚依然,是初見時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
關於她不好的記憶,一點都不要留下。
“以後打算怎麽辦?”林曼淑問高雲軒道。
“還能怎麽辦?當然要一天天的過下去了。”高雲軒說。
“還打算天天喝酒度日嗎?”蕭慕白問。
高雲軒沒有回答,因為他還沒想好,也不知道承受如此大的苦痛,他能堅持多久。
“不要那麽過了吧,好好把你們的孩子撫養長大。你們是姚依然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眷戀了。”林曼淑說。
高雲軒深呼一口氣說:“當然要撫養長大了,它是借了母親的命才活下來的孩子。 ”
“別把母親的死怪在孩子身上。”蕭慕白提醒道。
高雲軒輕笑道:“我現在誰也不怪,隻怪自己當初沒聽依然的解釋。”
“要怪就怪命運吧,命運的齒輪與你無關。”林曼淑說。
後來,高雲軒帶著孩子離開國內,他是不想孩子在沉悶的環境中長大吧。關於姚依然的一切,都塵封在記憶之中了。
後來的後來,林曼淑也不知道了,因為許久都沒聽到關於高雲軒的消息了。
不過,對於許久不見的人,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隻願高雲軒能忘記過往的悲傷,好好生活。其實他最好,連姚依然都忘記,只有那樣他才能忘記悲傷吧。只是真心愛過的人,能忘掉嗎?
好像是不能的,因為有人實驗過。用幾年的時光和一個人相遇,此後余生,夢裡心裡,隻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