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不會讓他們和慕白的父母見面的。”林曼淑說話時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為什麽?”寥蓉問。
“萬一他們在慕白或者慕白的父母面前吵起來的話,那我該有多不堪啊。”林曼淑說著低頭玩自己的手指。
寥蓉看著林曼淑,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前她第一次看到的那個女孩。她和一個很小的男孩坐在小區的公園裡,也是這樣玩著手指。
她帶著幼小的寥寒予從他們身邊路過時,小林曼淑抬頭看了看她。當時林曼淑清冷的眼神就讓她印象深刻,那眼神一點都不像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應該擁有的。
小寥寒予似乎一眼就喜歡上了林曼淑,跑過去和她玩,但無論他怎麽逗她,都得不到回應。
事後,小寥寒予問寥蓉:“媽媽,她為什麽不理我?”
“就是說啊,可能她不喜歡和你玩。”寥蓉蹲下看著寥寒予說。
“騙人,別的小朋友都喜歡和我玩,她一定是害羞了。”寥寒予自信的說。
寥蓉笑笑,問道:“那我們明天還來找她玩好不好?”
就這樣,寥寒予以後天天找林曼淑玩,一直過了很多天,林曼淑才理他。
後來,寥寒予和林曼淑成了好朋友,寥蓉也和林曼淑的父母熟識了。她時常觀察林曼淑的狀態,覺得這個女孩很讓人心疼。
知道林曼淑的弟弟林暉京出事之後,林家就更不像家了。當林曼淑和父母決裂,表示再也不會見她父母的時候,寥蓉才發現,原來父母長時間的吵架,竟然會給孩子帶來這麽大的傷害。
而今天林曼淑的那番話,讓寥蓉覺得,父母對林曼淑的傷害,遠不止那些。別看林曼淑走到哪裡都是一副自信要強的表現,但其實她的內心很脆弱,也更自卑。
尤其在喜歡的人面前,她的自卑感更強。
寥蓉把林曼淑的手握在手中,柔聲道:“傻孩子,怎麽會不堪呢?你這麽優秀,只有別人配不上你,哪輪得到他們挑三揀四的。”
林曼淑勾唇笑了笑,笑容顯得蒼白無力。
“阿姨,你知道我小時候最喜歡什麽嗎?”林曼淑突然抬頭問寥蓉道。
“喜歡什麽?”
林曼淑自嘲的笑笑,答:“喜歡你不在家的時候。以前每年你都會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在家,然後把寒予送到我家寄養,那是我最喜歡的時光。”
寥蓉以疑惑的眼光看著林曼淑,不明白林曼淑這麽說的原因,不過林曼淑的解釋讓她明白了,不僅明白,還有些心疼。
“因為……那樣的話,我的父母會估計有外人在,一個月都不會吵架。那段時光真的太難得啊了。”
寥蓉看著林曼淑,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小時候就深埋在心中的傷疤,最難清除。所幸林曼淑信任她,願意把這些話說給她聽。有了傾訴的對象,總會好一些。
林曼淑躺在寥蓉的腿上,就像一個在外受了傷的小女孩躺在媽媽的腿上一般。寥蓉也如媽媽般溫柔的撫摸著林曼淑的頭,給她以溫暖。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待在庭院裡,吹著小風。
晚些時候,寥蓉拿著毯子回到房間,才發現有一塊濕了。仔細想想,那塊毯子是當時林曼淑給她概腿的,上面的水漬應該是林曼淑枕在她腿上哭過的痕跡吧。
寥蓉歎了口氣說:“唉……這孩子的心裡,該有多苦啊。”
林曼淑在房間裡坐著,眼神沒有焦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屋內響起熟悉的鈴聲,林曼淑拿起手機一看,是蕭慕白打來的電話。她本想去接,卻在按到接聽鍵的一瞬間停住了。
此刻,她的腦海中浮現的,淨是父母吵架的樣子。瘋狂的怒吼、不堪入耳的謾罵聲、甚至會大打出手……
那些場面浮現在腦海中的時候,讓她連接蕭慕白電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如果雙方父母見面的時候他們吵架了怎麽辦——那樣我會很不堪吧——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出現——可是,以後結婚雙方父母肯定要見面吧——如果見面吵架了該怎麽辦——不能不見面嗎——慕白的父母應該會提出見面的吧……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林曼淑的腦海中閃現,各種可能也不斷湧現。最後她明白了,如果繼續和蕭慕白在一起,肯定會走到結婚這一步。是的,她也很愛蕭慕白,結婚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結婚就要面臨父母見面的問題,她始終信不過自己的父母,認為他們隨時會吵起來。如果被自己最在乎的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林曼淑會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再怎麽想都是糟糕的結局,林曼淑突然對自己和蕭慕白的未來沒有勇氣了。她氣餒了,所以連接電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蕭慕白等了半天,只等到客服小姐的聲音,有些失落。
“怎麽回事?難道已經睡了嗎?”
蕭慕白看了看時間,現在剛過九點,嘟囔道:“不應該吧,她不會這麽早睡的啊。”
“那為什麽不接電話呢?難道我惹她生氣了?”
蕭慕白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惹林曼淑生氣啊。這麽乾坐著等可不是他的性格,乾脆打電話問寥寒予,好在林曼淑身邊還有這麽個奸細,讓蕭慕白時刻都能聽到林曼淑的消息。
“喂,幹嘛?”寥寒予問道。
“曼淑睡了嗎?”蕭慕白問。
“不知道,你自己打電話問她唄。”寥寒予說。
蕭慕白說:“我剛打了,沒人接。”
“那就是睡了吧。”寥寒予敷衍的說。
“別這麽敷衍行不行,你去看看,給我個準信。”蕭慕白說。
“不去。”寥寒予直接拒絕道。
“嘔吼,翅膀硬了,快去看看。”蕭慕白假裝嚴厲的說。
寥寒予知道如果不幫蕭慕白看,他一定會整晚折磨他的,於是只能無奈的去找林曼淑。
一邊走寥寒予還一邊說:“唉……這個死丫頭,好端端的幹嘛不接電話。”
“呀,不要這麽說我家曼淑,小心我揍你啊。”蕭慕白非常護妻的說。
“你們倆這樣,幹嘛不搬到一起住啊,非要折磨我這個同居室友。”寥寒予說。
“你肯定是想和沈檢過二人生活才催我們住到一起的吧,才不遂你的願呢。”蕭慕白開玩笑的說。
寥寒予說:“隨便你,反正吃虧的不是我。”
寥寒予已經走到林曼淑的房間前了,看臥室的燈還開著,就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回應。
“睡了沒,我進去了。”
寥寒予說著推開了門,發現林曼淑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他走近,看林曼淑閉著眼睛,呼吸聲均勻,心想她肯定睡著了。
寥寒予小心翼翼的把房間的燈關上,走了出去。
“曼淑已經睡了。”寥寒予給蕭慕白報告情況。
“是嗎?竟然這麽早就睡了。”
蕭慕白有些詫異,他知道林曼淑的睡眠狀況不好,都很晚才睡。她這樣突然打破生物鍾,到讓人不習慣。
“是啊,她幾乎沒這麽早睡過。”寥寒予也說。
其實林曼淑並沒有睡覺,她在房間裡聽到寥寒予敲門的聲音,心想肯定是蕭慕白派他過來看自己的。
她還沒有想好和蕭慕白的未來要如何走下去,所以想盡量避免和蕭慕白接觸,以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於是林曼淑便躺下裝睡,這樣至少可以躲避一晚,也好讓她想清楚。
寥寒予走後,林曼淑重新從床上爬起來,也沒有開燈,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借一點微弱的月光。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短信的聲音,林曼淑打開短信,是蕭慕白發來了。
沒想到你也會這麽早睡覺,不過這樣也好,早睡早起。我也去夢裡和你約會啦,晚安,明天見。
蕭慕白的語氣活潑,不慘雜一點心事,林曼淑卻是心事重重。
許是因為蕭慕白的短信裡提到夢,許是因為林曼淑白日裡的思緒太多,這一晚她竟然做夢了。不過並不是什麽好夢。
夢裡,她的父母和蕭慕白的父母見面了,正在商討她和蕭慕白的婚事。一開始,兩家人熱熱鬧鬧的,很開心。
後來不知道為何,她的父母吵了起來,一開始只是互相謾罵,後來竟然動起了手,宴席被搞得亂七八糟。
她想去勸自己的父母,也想跟蕭慕白他們解釋,但在夢裡她什麽都做不了,無助的躲在桌子底下哭泣。
躲在桌子下的林曼淑,看到蕭慕白和他父母嘲笑的眼神, 那種眼神嚇得林曼淑從夢中醒了過來。
“呼,呼……”
醒來後的林曼淑已經沒從夢裡的驚嚇中緩過來,大口的喘著粗氣。此刻天還沒亮,黑夜包裹著房間,林曼淑感覺自己臉上濕濕的,一抹竟然是冰冷的淚水。
她仔細回想了剛才的夢境,發現弟弟林暉京也在那個夢中,他和自己一樣,在父母吵架之時躲在桌子底下,無助的哭著。
已經有很久了,很久暉京都不曾入夢了,此次入夢竟然是以這樣的情形,真是對不起亡者。
“暉京,你也很害怕吧。”林曼淑喃喃道。
記得最初,她就和林暉京一起,在父母暴怒之時,躲在桌子底下無助的哭泣。那是在林曼淑記憶裡,出現最多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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