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柳樹語氣之中那種無法掩飾的疲憊，方累想了想，覺得這東西沒什麽好隱瞞的。

因為對方又不是在打聽群星大陸的事情，而是打聽骨紋大陸的事，因此方累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些入侵者……怎麽說呢，他們的修煉文明很奇怪。”

“總體來說，他們是在骨骼上刻畫骨紋，以不同的骨紋釋放出不同的手段。”

“另外，他們在瀕死的時候，可以選擇將所有的血肉獻祭，用血肉中蘊藏的力量，讓自己化作完全是骸骨形成的全新生命。”

頓了頓，方累補充了一句:“目前來看，這一批入侵者應該屬於某個國家！”

方累說完了，老柳樹卻是久久不語，精神波動也變得劇烈起來，顯然他是受到了某種刺激。

良久過後，柳樹才歎了口氣:“以骸骨複生嗎?看來他是成功了……”

方累聞言，眉梢一挑:“說了這麽久，你不打算和我說些什麽嗎?”

老柳樹倒是灑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關於我麽?沒什麽不能說的，反正也已經這樣了。”

“其實，我才是這片大陸的主宰者，這片大陸的唯一真神！”

“不過，那已經是曾經的事情了。”

老柳樹語氣淡然，但是方累卻不淡定了。

這柳樹，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樣，是一個圖騰神。

但是他沒想到，這柳樹竟然和自己一樣，是一片大陸的主人，而且還是從神壇上跌落的那種。

而讓他從神壇上跌落的人，正是這片大陸的新主人，這讓方累心中頓時就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他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老柳樹緩緩說道:

“這裡如今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這裡曾經有一個名字叫做搖籃……是我誕生靈智的地方。”

搖籃?！

方累瞳孔一縮，雖然這片世界村村有祭靈顯得很不一般，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裡竟然是搖籃世界！

所謂搖籃世界，便是曾經最初天地的一些碎片，因為某種原因保存了原初之民，也保存了原本純淨原始的天地！

在這樣的世界裡，信仰可以成神！

積聚數百原初之民的信仰，天地規則加持之下，尋常的生靈便可以成為神。

雖然那個神可能很弱雞，但是他的本質到底是掌控規則的神靈，是天地的寵兒！

“是了，如果是能孕育古神的搖籃世界，以搖籃世界內的風格和神異，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固然此處搖籃世界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神異，但是關於神靈的信仰卻是保留了下來。”

“如果……如果我的搖籃世界經歷過千萬年的發展，大概也會如這大荒一樣，雖然新的神靈不再誕生，但是祭祀神靈的習慣，卻是會保留下來。”

方累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而古神跌落神壇的事情，卻是讓方累心中有著一種緊迫感，這讓他連忙繼續道:

“之後呢?之後都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跌落神壇?”

“因為……深淵！”

老柳樹緩緩說出一個名字，而在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老柳樹的語氣都有些顫抖。

“深淵?”方累低聲自語，重複著這個名字。

沒有解釋什麽是深淵，老柳樹反倒是將他所經歷的一切繼續緩緩道來:

“最初，我不過是一株平凡的柳樹。”

“但是因為某一天，一頭很蠢的野獸撞死在我的樹乾上，倒在我的身邊。”

“這一幕被那些蒙昧的原初之民看到之後，他們頓時就對我頂禮膜拜，於是我就誕生了。”

“我明白了什麽是我，

我也能感覺到我體內似乎正在醞釀一種力量。”“不過我不能說，也不能動，因此我就用大量的時間來思考。”

“後來，我看到一些孩子將一個個複雜的符號刻在我的身上，我就明白了……於是，列紋修煉法就這麽誕生了。”

“有了修煉的法門，我和我的信徒們都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甚至我開創的修煉法門，在我的信徒們的強大下，飛快的取代著原有的文明。”

“直到有一天，我成了整個大陸的主人，列紋修煉法也成了這個大陸的主旋律。”

“借助一整個大陸的供給，我終於成為了一位傳奇級別的偉大存在。”

“而一整個大陸的物產，也讓列紋修煉法變得豐富多彩起來，我的信徒們開始琢磨天地萬物，將那些具備天賦的神獸魔獸體內的天賦，也以列紋的形式表現出來。”

“那個時候的我是強大的，周遭所有的大陸都知道有我這麽一個名為柳神的偉大存在！”

說起自己的過去，老柳樹的語氣有著幾分感慨，但更多的還是自豪。

不過很快，他的語氣就變得充滿恐懼！

那是一種無關於神靈尊嚴的恐懼！

“因為列紋文明的獨特，我和我的文明終於引起了深淵的注意力。”

“深淵是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侵略者自稱骸骨暴君，而他在深淵之中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

“於是戰爭爆發了，列紋文明和深淵的戰爭爆發了！”

“深淵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信徒和強者，無論是我還是我的信徒都無法抵擋他們的力量。”

“後來，我在暴君的規則雷霆下化作焦木，而我的信徒們在我的敗北之後，也都盡數被對方誅殺。”

關於深淵的強大，雖然老柳樹沒有直接描述，但是從他的語氣之中，方累就聽得出來深淵的強大！

“那之後呢?你這是……”方累聽得入戲，不由得追問起來。

“之後?之後你也看到了，我拚盡全力將自己隱藏在搖籃世界當中，一直陳睡到現在。”

“而我的信徒的後代們，也都被以罪人之名驅逐到這裡，在之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方累眨了眨眼，一瞬間想到很多。

“所以，骨紋文明，是深淵消化了裂紋文明後，才誕生的全新文明?”

“因此骨紋文明有著裂紋文明的優越性，更有著原本骸骨暴君的化作骸骨的特性?”

方累想明白這一點，下意識的開口出聲。

老柳樹讚同的說道:“現在看來，應該是這樣的。”

“唔……那麽，那個孩子呢?”

方累忽然間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向那個孩子，因為在他看來那孩子應該是這柳神的重要布置。

“小不點麽?那孩子很有天賦，即便是我主宰這片大陸的時候，他也算是出類拔萃的。”

“哦?”方累來了興趣，他可沒看出來那孩子哪裡出類拔萃。

“裂紋文明，顧明思議，是在體內刻畫種種不同的道紋，讓修煉者發揮出種種玄妙的力量。”

“這些道紋可能來自自然、來自凶獸、也可能是人為或者由我創造。”

“而這個孩子體內，有著天生的道紋！那道紋就在他缺失的那塊骨頭上。”

“不僅如此，我還能感覺得到，這孩子即便失去了那塊骨頭，他缺失掉的那一塊地方，依舊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只要他能變得強大起來，奪回他失去的那塊骨頭，他便是天生的至尊，而且是雙至尊！”

柳神對於小不點的評價很高，這卻是出乎了方累的意料。

而在方累聽完了柳神的話後，方累也能大概理解柳神為什麽那麽看重小不點。

合著小不點是他重新崛起的棋子！

小不點在他的照拂下，定然是能夠迅速變強的，而一旦他奪回了自己失去的那塊骨頭，他也就有了攪動天下的資本。

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小不點是土生土長的土著，一個出生在骨紋文明時代的土著，哪怕是他鬧個天翻地覆，上面的神靈也不會懷疑他和柳神有關系。

而等小不點徹底成長起來，定然會成為神國之中的偉大存在。

不過……小不點肯定是更加信柳神的，到時候裡應外合，沒準就能推翻舊神！

計劃完美！完美的燈下黑！破費科特！

在方累看來，唯一的bug就是柳神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麽資本去和把他曾經乾翻，如今可能變得更加強大的神靈掰腕子?

是靠自信還是靠浪?還是說他有恢復力量的方法?

想到這兒，方累不由得深深的看了柳神那焦黑的軀體一眼:

“所以，你打算如何和一位曾經就能乾翻你的存在再次對決?就憑你現在的力量?”

柳神卻是高深莫測的一笑:“只要我能複蘇過來，我自然有辦法擁有曾經的力量，畢竟我可是一個比你成熟的神靈。”

方累聞言，臉色當場一沉，他沒想到都混成這樣了，柳神還肆無忌憚的打探著關於自己的事情。

看出了方累的不滿，柳神連忙解釋道: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看你什麽都不懂，所以才說我是一個比你成熟的神靈。你……成為神靈的時間應該不長吧?”

面對柳神這樣的解釋，有著絕對力量在身的方累，也不掩飾什麽，點了點頭。

柳神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你連神靈的力量構成都不知道。”

“嗯?怎麽說?”方累眉梢一挑，這玩意他還真就不知道。

“如同你我二人一般的古神，在初期力量源自於信仰，信仰崩塌則神位崩塌。”

“但是隨著神靈開辟神國，真正的掌握了規則的力量，力量就不僅僅來自於信仰了。”

“規則同樣是神靈的力量。”

方累:“所以，你要靠苦修，來重新獲得曾經的力量?”

柳神身上那一枚剛剛鑽出來的嫩芽抖了抖:“並非如此，重修的時間太長了，我等不起。”

“我獲得曾經力量的另外一個依靠，是我的神國！”

“神靈一旦開辟神國，如果信徒的靈魂在神國之中消散，靈魂就會化作精純的神力存儲在神國之中。”

“雖然我已經從神壇跌落，但是我的神國卻是被我隱藏在大陸的某一個角落。”

“只要能找到我的神國，我將瞬間獲得曾經的力量。”

頓了頓，柳神有些得意的說道:

“當年我全盛時期，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生老病死，我神國中的靈魂，比大陸上的智慧生命加起來還要多好幾倍！”

“這些神力，哪怕是損耗再大，也足夠將我重新推上神位！”

“還有這種操作?”

方累愣住了。

他知道信仰的本質是什麽，信仰的本質是生命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來的靈魂力量，這樣的靈魂力量經過神火的轉化，便會化作神力！

但是按照柳神這麽說， 信徒的靈魂若是在信仰之中在神國裡消亡，為神靈貢獻的力量將會更加的龐大和精純！

而在這樣龐大和精純的力量下，依舊和天地有著聯系的柳神，將會在海量的神力下，重新變成站立在規則之上的神靈！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按照道理來說，所有人都已經遺忘了你的存在，列紋文明也已經被骨紋文明消化，你為什麽還是神?”

不過很快，方累就又有了一個新的疑問！

要知道，神都被遺忘了，也就沒有那麽尊貴了！

對於這個疑問，柳神的精神波動再一次傳來，這一次之中又帶上了些許自傲:

“那是因為我有後手留在人間，關於列紋文明的東西，從來沒有消失過，我自然也不會徹底消失。”

方累恍然，不得不說，從身為一個神的角度來說，柳神是比自己成熟的。

那樣絕境的情況下，都能布置出這樣的後手，以此來保證自己的不朽，不得不說這柳神就是一個老陰比！

不過，自己來了，柳神之前的計劃就全都行不通了。

他的計劃，是他和小不點裹挾人間勢力對神國發起進攻，最終掀翻骸骨暴君的神座，自己取而代之。

這個計劃裡，並沒有其他神靈參與，就算有，也是骸骨暴君一方的。

想到這一點，方累對著柳樹，露出因為難名的笑容: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我來了！”

“雖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但是你等不起，而我比你更加等不起。”

“所以……你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