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表現,對面的人竟也不惱,端正坐在桌子的另一頭,笑著向他示意開始。
吳濟心道果然宰相肚裡能撐船,頓了一下,問道:“我雖然沒有你厲害,但也懂得不少,哪有白問的道理?”
“你要什麽?”
他像是早有預料,順著吳濟的目光望向柱子那邊,點頭道:“一個問題可以換一個人,若是你答不上來,我要你永遠留下。”
“最多四個問題。”吳濟伸出四根手指頭,語氣頗為涼薄,“我隻要打頭的那幾個。”
子晉抬眼,有些驚奇,“我原先以為你是大義之人,沒想到還是有選擇的。”
“我隻是個俗人,自然有個親疏遠近,和你對賭的風險太大,我不得不為自己考慮。”
“聰明而不落入俗套,你小子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骨。”他拍拍手,就要傀儡走到柱子那邊,把上面的人都放了下來,雖是松了綁,但手腳都不能動。
他們被聚集在一處,癱在地上,有幾人向著吳濟發出求救的目光,見他撇過頭去,臉上立刻換了一副神情,眼神中藏著憤恨,若不是穴道被封,就要破口大罵了。
子晉哼笑一聲,“當年五大宗門多麽輝煌,能人天才如同天上的星子,如今看來,還是衰落了。”
他掃了吳濟一眼,又道:“國主交代我們不可害人性命,這些人留著也無用,不如算作搭頭,你若是能救走四位隊長,他們後面的那些就一起帶走吧。”
各宗弟子得知還有機會活下來,臉上激動起來,有些好面子的心裡卻不好受,任誰被如此輕蔑的語氣嫌棄,還被當做贈品附送,都會覺得如鯁在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我們開始吧。”
吳濟才不會在意他們的看法,把注意轉移到真正的對手上面,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捏起,絕對是嚴陣以待。
“無需如此緊張,你便隻當做尋常論道就行了。”他冷下臉,“記住,每個問題都有時間限制,不得超過那柱香。”
他指點著牆上燃燒著的線香,那香極細,燃燒的速度很快,一息便能燒到十分之一,給吳濟思考的時間,便隻有十秒左右。
情勢更加嚴峻了幾分,他沒有說話,不過也沒人在乎他的意見如何,子晉招手,那邊的香換了一根,有傀儡靜候在一旁,等著點火。
“我先出個小問題,來試試你的深淺。”他清了清嗓子,誦道,“遠看巍巍塔百層,紅光點點倍加一,塔底唯有燈一盞,請問塔上幾盞燈。”
這種出題方式和吳濟前世做的那些完全不一樣,他花了大概三秒鍾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換種通俗一些的說法,也就是有一百層塔,最底下隻有一盞燈,每上一層就加一盞,問一共多少盞燈,究其本質,也就是個簡單的累加問題。
他理解了意思,根本沒怎麽思考,脫口道:“五千又五十盞。”
子晉看向還沒有燃到一半的線香,又轉回頭,臉上多了幾分認真,“小友果真才思敏捷,竟是半點不錯。”
吳濟擺手謙虛了一番,心裡松了口氣,感謝高斯,感謝小學奧數題。
對方見他表現淡定,似是早知結果,又高看了幾眼,“你既然答對了,那我便要信守承諾,來人!把四位中唯一的女修放了。”
他的所指的自然是白夢澤,白仙子被帶到一邊,她身後的太浩島弟子和依附於太浩島的其他勢力的成員,也被一同轉移了過去。
吳濟看都沒有看過去,
低聲道:“我們繼續” “眼上之淺溝,有人有,有人無,若生父母皆無,試問子女有無。”
“這是什麽問題?”太浩島的那些人如今已經能說話了,隻是手腳不能動彈,此刻坐在地上抱怨。“簡直是聞所未聞,這本是天生的,即便和父母有些關系,也是不能確認的。”
他們被吳濟救了出來,雖然知道是附送的,也是對其心含感恩,難免為他打抱不平。
“就是,此題太過刁鑽,隻有深有研究的人才會知曉,誰又如此閑,不去修煉,去研究眼上的淺溝?”
被他們擔憂的吳濟卻是波瀾不驚,強製壓下將要往上翹起的嘴角,答題的速度比剛剛更快了,“父母皆無,那子女必定是沒有的。”
“一定如此?”
“除非那人不是他們親生的。”
“哈哈哈哈!”子晉不知從哪抽出一面扇子,朗聲笑道,“我當年意外發現這一不同,研究了將近十年,走訪了一百多個小鎮,不知收集了多少資料, 才算是偶有所得。我本以為你答不上來,依我看,小友比我聰明得多。”
“沒什麽難的。”
感謝孟德爾!
至於為什麽不難,吳濟沒有說,子晉倒是有心繼續問,不知想到了什麽,沒有開口,而是揮了揮手,命令道:“把那綠衣服的小子也放了。”
他回過頭,“此間秘境中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我,你能和他單獨行動,關系看來並不太差?”
吳濟對他的安排並沒有異議,倒是神木門的弟子對他不是很尊重,被放出來之後就在一起嘀嘀咕咕,林季同坐在最邊緣的位置,臉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要結冰。
倒是子晉聽了幾句,搖頭道:“如此表現,如此心胸,真是丟了修士的臉面。”
說完,便再次揮手,讓傀儡繼續封住那些不安分之人的穴道,讓他們迅速安靜了下來。
像是知道了他的斤兩,那些丞相在桌上敲了幾下,光束通天,大廳頂上的星空開始發生變換,小星子繞著大星子在轉動,看上去美不勝收又壯觀雄奇。
他凝視著頭頂的那片天空,靜默了半晌,似是在喃喃自語,帶著些許寥落,“九天之上,盡皆罡風,我曾從最高的山上往天上飛,沒有半刻便不得寸進,不管任何法寶都會被罡風吹散。我想知道,這天,我且能上?”
“能。”吳濟沒有半分猶豫,肯定道,“一定能,隻是時機未到。”
他的眼神堅定,可見心裡沒有半分懷疑,子晉愣了一下,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謝小友,這便算作一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