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佩韋二人果沒猜錯。
事未發前,南京煙雨樓就在張謙徐恆的強烈要求下散出去了百余情報員。
可他們終是去得遲了。事發兩刻鍾後,第一批救援者方抵達現場,而此時拒楚江煙二人離開也已過了半刻鍾。
就這樣,圍殺眾人追殺楚江煙的同時,他們也成了煙雨樓的追殺對象。
可追殺半刻鍾,他們不僅沒能拉近和楚江煙的距離,反而增大了不少。只因功夫本就不弱的張謙二人,在一陣愧疚與心急中強行提氣,將自己的前行速度提高到極致。兩相照面,二人不由分說,手中長劍就直劈而下。人群一滯,煙雨樓眾人又相繼抵達。
一刻鍾前,他們擁二十余人圍殺楚江煙。那本以為必中之事,卻以吳兩受傷而宣告失敗。不僅如此,看著那兩個以極速離開的身影,他們實不願信,那是剛才慘遭自己圍殺之人?
煙雨樓至,他們也從圍殺者變成了被圍殺者,獵人變成了獵物。那些人的長劍短刀,竟是比他們要鋒利狠辣得多。立世百年來,煙雨樓可從沒遭過此等挑釁侮辱。身在煙雨樓,受慣了尊崇的他們,怎能不心生狂怒?
“留活口!”
若非南京煙雨樓掌櫃秦劍及時阻止,他們定會被憤怒的張謙徐恆一殺而盡。
看著僅余的線索,秦劍雖也心中悶悶,卻不曾像張謙徐恆般做事不留余地。他知道,自己若再不行些補救之舉,別說煙雨樓的一方掌櫃了,只怕是這條命,恐也堪憂。
可尚不待他知道些什麽,那人已咬破齒間藥丸。
一戰而畢,數百人又緊密鑼鼓地搜索兩天,南京道尋遍,卻始終不見那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怎麽辦?”張謙三人圍聚一塊,久尋不見楚江煙,三人竟都生出了急迫感。
“真不知該怎麽說你們才好,”秦劍來回踱步不斷。“兩個煙雨樓的得力乾將,怎就看不住一個小丫頭?”
“秦掌櫃,”徐恆也不惱,苦笑道,“小姐什麽模樣,你也見過。她若想走,僅憑我二人,還真攔不下她。且您別忘了,她身邊可還有個爆槍傳人。”
“那你倒是告訴我,許雍又是怎麽想的?”
“我也不知我是怎麽想的。”許雍走進茶攤,張謙和徐恆立馬就站起身來。
“對不起,”兩人低頭。“是我們沒看好小姐。”
“知道你們看不住。”許雍拍拍兩人肩膀,順手接過秦劍早已命人備好的熱毛巾。使勁擦過那張風塵滿滿的臉,許雍開口道,“我只是沒想到,當今江湖,真就有人敢來對付我煙雨樓。查出是誰了嗎?”他看向秦劍。
“沒有。”秦劍搖頭。“根本就無法從他們的武功招式或所用兵刃裡獲取線索,就像一群憑空冒出來的家夥。招式極雜,說是路邊的混混,卻又殺傷力十足。且他們口含毒藥,一時半會,還真不知是哪家隱藏的暗勢力。”
放下手裡茶盅,許雍也不再追究。他知道,一個敢和煙雨樓作對的隱藏勢力,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查清的。所以,他話音一轉,道:“從南京到此處,也該有百裡之程了,就一點線索都沒有?”
秦劍再次搖頭。“此番搜尋,煙雨樓一共散出去了兩百多人。從南京到這的每一個村莊每一片樹林,我們都找遍了。你呢,從杭州一路趕往南京,不會什麽都沒做吧?”
許雍答非所問。“金老出樓了,你們應該知道。”
秦劍聞言後退一步,道:“不說小姐一向備受寵愛。
百年來,煙雨樓第一次遭受挑釁,金老出樓,實是預料中事。” 許雍先是看著假裝鎮定的秦劍,後又轉向一旁始終不語的張謙徐恆,道,“和你們一樣,小姐若真出了什麽事,我也難辭其咎。”他清楚,金世此番會出煙雨樓,只因遇險那人,名叫楚江煙,是那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丫頭。
“金老現在在哪?”
許雍側身北向,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他應在南京。”
“那我們,該做什麽?”
“只要沒事,小姐總歸是要出來的。”看著攤外執劍拿刀的百數煙雨樓弟兄,許雍冷聲道,“為了小姐能順利抵達南京或杭州,這五百多裡的南京道,也該清淨清淨了。”
眾皆悚然,再行而出時,已眼帶殺意。
未入江湖前,煙雨樓凜然不可犯。入了江湖後,煙雨樓必也凜然不可犯。
因著許雍一句話,南京道頓時吵嚷起來。煙雨樓眾人無禮放肆之極,一路收人兵刃不斷。間或有不開眼者,均被無情抹殺。一瞬間,煙雨樓又站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可那厚重的大門依然開著,旅人依舊,渾像從前般。
……
除南京道一線,南京城內,此刻卻也因著一老一少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而變得熱鬧非凡。
凌禦風進了南京城,無數人也同時湧入南京。
楚江煙遇襲第二天,江湖有人言,謝家公子謝玨曾與人鬥,雙雙受傷而去。
許雍趕至茶攤時,一首小詩也逐漸傳遍南京。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大燕先行床頭暖,小燕離時衣裘寒。
百年前,因謝邀自悟“詩韻劍決”,謝家得以重入烏衣巷,重立謝府門匾,並因此而入了十大世家之列。
百年來,謝家英才不斷,所以一直位列十大世家前五的位置。但是,正所謂富不過三代,謝家傳至現在,謝家家主謝初宇卻始終為某事所擾。原因無他,身為謝家獨子,謝玨無論武學抑或文化的天賦實都太過一般。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若非謝初宇苦苦支撐,只怕早已和四海山莊般被人趕下神壇。
平常時分,謝家門前就來往行人不斷,謝家大門也時時開著。但今天,在行人愈多的情況下,謝家大門卻禁閉起來。
以一門相隔,恰如兩個不同的世界。門外熱鬧若集市,門內壓抑似監牢。人皆禁聲,那偌大院子裡,竟連個走路的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