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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人屠》第222章 代價
  錦衣衛去,所以三人進府時,已不聞任何喊殺之聲。眾皆肅穆悲戚,那一秒的情緒宣泄後,他們終也冷靜了下來。但也還有那麽幾個人,正在對天嚎啕,伏地而哭。
  徐卿已經七十二歲了,再過兩月,他也將迎來自己七十三歲的壽誕。
  本已商量好的,今年生日,無論如何也得好好操辦一番,不能失了徐家第一壽星的顏面。
  徐知遠如此對徐卿說時,老爺子問:“你是真想給我過回生日呢,還是想趁機熱鬧上一回?”
  “我是那種喜好熱鬧的人嗎?”徐知遠反問。
  “正因你平時不喜熱鬧,所以才想借機瘋上一回。”
  “那你呢?”徐知遠再問。“喜歡熱鬧的你,就不想借機熱鬧上一回?”
  “你的那些朋友都會來嗎?”老爺子松口,徐知遠所言沒錯,他本就是個喜好熱鬧的人。
  “天天呆這帝都之中,我哪來的朋友?”
  “話說楊念如那小子已經四五年都沒來我們家了,當年他打碎的那塊湖石,你可讓他賠了?”
  “我還沒你這麽小氣,比不過人家就讓人家賠東西。”
  “有你這麽和老子說話的嗎?”
  “看吧,比不過,就讓人家賠東西,說不過,就又用身份壓人。好歹咱也七十多了,能不能不這樣啊?”
  “怎麽,嫌我給你丟人了?”
  “那倒沒有。”徐知遠搖頭。“畢竟比這更丟人的事,你也沒少讓我經歷。”
  “反正我不管啊,”徐卿又對徐知遠端起了父親的架子。“要想熱熱鬧鬧,你就得多找幾個像楊念如那樣的年輕人,且最好都是楊念如的朋友。對,就這樣,你和是楊念如是朋友,楊念如又和他們是朋友,那你和他們,不是朋友又是什麽呢。”
  看著老爺子喜笑顏開的模樣,徐知遠道:“以前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啊。”
  “什麽人?”
  “趨炎附勢談不上,但也沒必要去交楊念如的那些朋友吧。沈楊凌禦風,那一個個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你懂個屁!”徐卿沒好氣道,“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子若非想給你某個好一點的前程,又怎麽如此?”
  “可他們現在,好像都沒以前風光了,你就不怕適得其反?”
  “不至於,”老爺子道,“他們都還不至於行那些下作的事。當然了,其實沒有他們也可以,若你能快點給我找個兒媳婦,快點讓我抱上孫子,我肯定比過一百歲大壽還要開心。我就說你啊,老大不小一人了,怎就還不開竅呢,老讓我這麽擔心?”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徐知遠立馬喊停。“你想些有用,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就好,其他可別瞎操心了。”
  老爺子一聽徐知遠這話,瞬間不樂意起來。
  “你倒說說,這怎麽就和我沒關系了?你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女兒是我孫子孫女不是,你媳婦兒是不是也得叫我一聲爹?和我沒關系,對我沒用,你小子難不成是睡糊塗了?”
  “我錯了,”徐知遠舉手投降。“我是真的錯了,您老別介意,也千萬別和我這樣的小輩較真,一是不值當,再者呢,也真有失您老人家的身份。所以啊,您還是安安心心地躺著吧,可別什麽事都瞎操心。”
  “你老實告訴我,”徐卿面色凝重起來。“你是不是身體有什麽問題?”
  老爺子不過面色凝重,徐知遠卻是徹底黑了下去。
  “您老還是歇著吧,我尚有事,就不在這聽你扯了。”
  說完,徐知遠趕緊轉身,身後卻又傳來老爺子生怕別人聽不到的大喊。
  “我說小子,有病就得治,我認識那麽一個大夫,最擅調理這方面的東西,你可不能因你身體不行就讓我沒孫子抱啊,聽到沒。”
  徐知遠一個踉蹌,趕緊在下人別樣的眼光中倉皇逃竄。
  可他終是沒有機會去過自己七十三歲的生日。徐知遠已為他安排好,只要離開,他便能再安安心心地活上十年二十年。
  老頭強啊,像隻時時都會翹起自己後蹄的驢子。說到最後,他甚至會手握自己的長刀,威脅道:“你覺我沒用了嗎?你覺我沒用了嗎?你若真覺我沒用,那何不如一刀劈了我?行,你若不想犯弑父的罪行,我可以幫你解決,反正我已沒了用,留此世間也只會遭些嫌棄和白眼。你小子給我記著,若我哪天真的離開這徐府,就只會有一種原因,那就是我死!所以你別打什麽歪主意,我還沒老到連刀都舉不起。”
  他是真的離開了,哪怕他那蒼老的軀體還留院中,可他真的已經離開了。他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地站起,他睡著;他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的衝徐知遠嚷,他嘴唇緊閉,好像被針縫住了一樣。
  徐卿一生之中,只有一個妻子和孩子。相比較於妻子,他已活得夠久,因在他們回家第二年的那個春天,徐知遠便永遠失去了自己的母親。這許多年裡,除了徐知遠,也就只有老管家還一直陪在他身邊。所以當徐知遠到時,那雙本就渾濁的眼,此刻已在渾濁的淚中看不清眼球。
  老管家本俯於地,現在卻是站起。老爺沒了,他得去扶少爺。
  徐知遠一路行來,並無一人對他多說半句。所以他就只是走,不,是由跑變成急走,然後一步又一步的便成慢行。行到最後,他還一步一轉頭的去尋些什麽。他手在抖,眼神慌亂,渾像一個無支無持的孩子。
  他想得到些什麽?一句安慰,還是一隻胳膊的扶持?
  或許他都想要,可是直到路途的盡頭,他也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府中眾人並未伸手,甚連一直跟在徐知遠身後的楊念如,也不曾加快一步的和他並肩而行。此刻的徐知遠就好像一個行在寬闊大路上的孩子,身前無人身後也無人。那條長若沒有盡頭的路上,孤零零的只剩他一個。直到老管家站起,直到他在那人身前六尺余的地方站定。
  “少爺!”
  老管家開口一呼,終也讓過了自己身體,而那心口處還直挺挺插著一支箭的老人,也是出現徐知遠眼前。
  徐知遠看著,他只能遠遠地看著。那張臉很是熟悉,縱隔六尺,他也能數清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非是他那雙迷離的眼睛真正看到,而是他熟悉,熟悉到每條皺紋都記得。
  以前,不管怎麽忙,他都會抽些時間陪他說話喝茶,哪怕講不到幾句兩人就會吵起來,他也從未間斷過這種習慣性的東西。而若有外出辦事的時候,心中所想最多者,也就只有那被留在家中的老頭。
  他確實已經很老了,否則徐知遠也不會一遍又一遍的提醒。
  “老都老了,你還逞個什麽能,安安心心坐在家裡喝茶,不好嗎?”
  他好像也真沒什麽用處了。
  “你還舉得動刀,可別又傷了自己啊?也不知是誰,上次非得尋人練練,然後就很不爭氣地扭了腰。”
  他確實已經老了,老得都舉不動刀了。可在徐知遠心中,他卻一直都是最重要的那個。徐知遠從未說過,他之所以未想過娶妻,一則是因為徐家事務繁忙他沒時間,再者就是,他怕多了個人後,自己會因此分心。一顆心,真的只夠去對一個人好,這不只是愛情中的東西,也是親情中的東西。
  徐知遠也從未說過,他每次出門都會在事未畫下句號前就匆匆往回趕。這不是他粗心,而是他怕,怕自己不在,那老家夥會沒人說話鬥嘴。老人嘛,總是需要別人來和他說話的。
  說到底,徐知遠就是這麽一個放心不下自己至親的無用之人。
  徐卿已經七十二了,徐知遠知他老,也知他終有一天會遠離自己,且這一天正在悄悄靠近。但,縱知道,徐知遠至今也是沒能想清楚,如果他真不在了,自己應該怎麽做,又該怎麽活?他實想不到自己再無法和他一塊喝茶吵嘴的日子。想不到,他便開始逃避,開始刻意不去想。他好像已經忘了,甚連他都快覺自己已經忘了,忘了,那些可怕的事也就不會發生。
  可那自覺不會發生的事,現就發生在眼前。那一瞬間,非是徐知遠想呆,實是他再不能夠控制自己,他不能不呆。而在那一刻的呆愣之後,他人便是搖晃起來。雙腿一軟,人也跪倒在地。
  那是怎樣的一種痛,楊念如並不清楚。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並無機會去體驗這些。他沒有父母,甚連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師傅,也在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不告而別。這一別,便是十年未見。師傅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
  所以當徐知遠無力的跪倒,楊念如終是緊行一步,用那讓人無法輕易看清的速度衝到徐知遠身邊。那一刻的他終是明白,這樣的痛苦,實非獨自一人所能承受。
  徐知遠在楊念如的攙扶中站起,然後轉頭,嘴唇動著,卻未說出些什麽。那雙總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時已是將閉未閉,那張時而冷漠如冰時而又熱情如火的臉,此刻已滿是悲戚。他確實已經丟掉了自己已過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東西。
  “少爺!”
  老管家走近,佝僂的腰和徐卿無人時是一模一樣。他走近攙扶,人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少爺,老爺沒了,真的沒了!”
  像被什麽給刺激了般,徐知遠掙脫楊念如和老管家的攙扶,人又直立起來。
  “徐叔,人人都會死。且相比於老死,我想他更喜歡現在這種死法。”
  徐知遠像變了個人般,不僅不需別人來勸解攙扶,還反過身去勸解攙扶別人。而當周采薇尚在這樣的轉變中目瞪口呆時,那僅余六尺的距離,也已在徐知遠邁動的步子中走完。
  看著那張緊閉雙眼的臉,徐知遠慢慢蹲下,口中自語道:“你說你啊,為何總不聽話呢。讓你避不避,現在好了吧,整個人都睡在這兒了。你說你若一直都閉著眼睛,又怎麽能看到自己孫子兒媳婦的模樣?告訴你啊,其實我也有一直都有想娶的人,就是街角那家賣豆腐的女兒。我知你又想和我吵了,定說我是一個禽獸不如的家夥。可她已經十八歲了啊。但我還是會在你上門提親的時候出言阻止,因這一切都只是我在騙你。他家就只有豆腐,哪有什麽女兒啊。這種時候,你應該站起身來,然後去拿你那把只有四斤五兩重的刀。大叫大嚷著四處追我。”
  伸手,徐知遠握住了那支筆直的箭。 再稍用力,箭頭便是出了徐卿身體。
  “你說你,老都老了,怎麽還要總給我惹些麻煩呢。你可知你這一走對我意味著什麽,對這整個徐家又意味著什麽。我確實有想過拚命的,和你一樣,我也會不遺余力去維護徐家聲譽。但是只要你還在,我就都會留下那麽些什麽。以前你總教我的,做事前,先要考慮後果,然後再依後果來給自己留退路。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的退路,現在怎麽能自己將這退路給封死了呢?你是真想我完蛋啊,還是真想這整個徐家都完蛋?算了,”站起轉身,將長箭遞出。“反正你已看不到也聽不見了,那就都由我來做吧,像這許多年裡一樣。”
  毋須多看,只要一眼,楊念如便知這是誰的箭。他見過,且就不久前。
  可他還是接了過去,開口道:“死者為大,還是先讓伯父入土為安吧。”
  “看來你知道!”再沒轉頭去看一眼,徐知遠和楊念如並肩而站。
  “老爺子或許不想看你這般模樣。”
  “他不想看沒關系,反正都已再看不到了。”
  “就不能過些時候再說?”
  “為了將我徐家引進這一次的紛爭中,他不可謂是手段用盡。對方如此盛情,我若不做些回應,豈非很是沒禮貌?”
  “也許並不是他。”
  “不重要了,”徐知遠搖頭。“今日這城中,總要有人為此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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