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
在府邸的門口已經亂作一團,護院的家丁紛紛提著劍,在管家的帶領之下站出府外,視死如歸地組成了一堵人牆。亂軍敢從這裡衝進府裡,必須要先踏過他們的屍體!
不得不說,對於這些幾百個家丁,黃家的人還是管教得極好的。
亂世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流民。官府無法妥善地安置流民,這些流民就會被豪門大族選中,然後進了府上看家護院,當然了,這些僅限於身強體壯的。
作為交易,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會賞賜給他們一頓飽飯,讓他們不至於餓死凍死在外面,死了還能有一張草席卷著,還不至於被扔到亂葬崗。
能在亂世之中存活下來,已經是殊為不易的事情。
眼前的亂軍想要奪取他們的棲身之所,搶走他們的飯碗,這些家丁能答應嗎?逼急了他們還會造反,更不必說有自家老爺的支持了。
在黃府外面圍觀的老百姓是越來越多的,這些好事者只是站的遠遠的,在那裡指手畫腳,卻不敢近前來,因為誰都不敢保證,等一下兩方人馬展開激戰的話,會不會殃及池魚,將他們都殺死了。
帶著這股趙軍的,是燕公石斌麾下的折衝校尉石澄,雖然一樣是姓石的,但這個石澄跟大趙天王石虎卻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不過他是出身燕公府的,算是石斌的家將,倍受寵信的那一種。
作為石斌的心腹,石澄在受命替燕公石斌在襄國城內找一處看到過眼的府邸,自然是不敢含糊的,很快他就帶著麾下的兩百兵馬趕到了黃府。
沒成想,正要說“征用”黃府,就被黃府的人打了出去,這一下石澄可是惱羞成怒了,帶著人就將黃府的大門口堵住,同時派人去給燕公石斌傳信。
請石斌派遣更多的兵馬過來,要將黃府上上下下以謀逆罪論處!
跟在石澄身邊的一名都尉見狀,不由得瞟了一眼石澄,小心翼翼地道:“將軍,末將看這黃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不如咱們另尋他處吧。”
“啪”的一聲,石澄直接一巴掌扇在這個都尉的臉上,聲色俱厲地道:“說的什麽混帳話?啊,黃家不是好惹的,難道咱們就是好惹的嗎?咱們燕公殿下就是好惹的嗎?我就不信了!今日還治不了這一個小小的黃家!”
“讓開!讓開!”
“是官差來了!”
人群裡忽而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這時,人群裡原本擁擠不堪的老百姓被排開,一隊體格健壯,拿著水火棍,腰懸闊劍的官差擺開架勢,在他們的簇擁之下,一名肥頭大耳,穿著官服,挺著一個大肚子的中年人騎著馬地走了過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大胖子官員還擺起了自己的官威,不過這些兵痞子顯然都不吃他的這一套。石澄更是對他不屑地掃了一眼,問道:“汝是何人?”
這個大胖子顯然是懂得察言觀色的,很會做人,一瞧眼前的這位將軍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也不著惱,因為似這樣的家夥,一般是來頭很大的,而自己根本惹不起。
“本官乃是巨鹿郡的郡丞,范統。汝等是何人的部眾?汝又是何人?怎敢在此滋擾民居?”
范統知道對方來頭很大,自己多半都是惹不起的,但是沒辦法,他跟黃家的老爺黃韻是親戚關系,平日裡又沒少受過黃韻的恩惠,故而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哼!狗官!說出老子的來頭怕嚇破你的狗膽!”
石澄有些仇恨官吏,
所以直接鄙夷地瞧了范統一眼,高聲道:“我乃燕公石斌麾下的折衝校尉石澄!奉吾殿下之命,前來征用黃府作辦公之處,沒成想黃府的人卻抗拒不從!范大人,本將勸你莫要管這閑事,不然我家殿下追究下來,保管汝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聽這對方的來頭是燕公石斌,范統頓時慫了。
別看范統是一個郡丞,但是權力真心不大,在整個襄國的地盤上,有司州的刺史、主簿、內史等等一眾地方的封疆大吏,別的不說,平日裡就有一個太守和郡尉壓在他的頭上。
現在更慘,自從石虎率軍入駐襄國之後,襄國城內更是魚龍混雜,什麽位高權重的公爺、侯爺那是一抓一大把的。不僅是這些公侯他范統開罪不起,就算是一些手下有兵的將領,他范統都得禮讓三分的。
現在對方的來頭竟然是燕公石斌!
得嘞,這件事情咱管不了。黃兄汝自求多福吧!范統頓時退到一邊,沉默了下來。
此時,在黃府的正堂,黃家的一大家子人都齊聚在此。
那個年過四旬,蓄著長須的中年人焦急地在正堂踱步。而他的身邊,則有大大小小的十幾個人,這些都是他的妻兒老小。
忽而,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口中呼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何事?郡丞大人來了沒有?”黃韶的眼中閃出了一絲神采,急聲問道。
“沒用的,郡丞大人沒用的。”家仆氣喘籲籲地道,“適才郡丞大人帶人趕到,但是聽說了亂軍是燕公石斌麾下的人,便不在理睬。”
“難道還真是燕公麾下的兵馬?”在一側的一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問道。
聞言,黃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說道:“應該是燕公石斌麾下的兵將沒錯。現在大王已經入駐襄國,從鄴城的文武百官也會隨同的,燕公此時就在襄國,試問哪個人敢如此膽大包天,冒用燕公的名頭行此乖張之事?”
聞言,美婦人不由得垂淚道:“老爺,難道咱們就這麽讓出府邸予燕公嗎?這燕公好生霸道,他在襄國原先就有一座章武王王府的,何必強搶我黃家的府邸?燕公這麽做,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燕公石斌其人,向來驕橫跋扈,目中無人,不說是父親這樣沒有官身的豪商,縱然是朝中的大臣,還有駐守邊關的守將,就沒有不懼怕石斌的!”黃韶的嫡長子黃聰憤憤不平地道。
“老爺,咱們該如何是好?”方才那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即黃韶的正妻李氏問道。
“唉。”黃韶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若是燕公為的僅僅是咱們的府邸,送予他這都沒什麽。老夫怕的是,他要府邸,更要人!”
李氏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道:“老爺,汝何出此言?”
黃韶從衣袖中掏出了一份名刺和書信,說道:“這是昨日,燕公府上的人送來的名刺和書信,說燕公石斌仰慕嬋兒之美貌,請為側妃。老夫本已經婉言謝絕的,但是沒想到現在石斌便已經派人要征用我們黃府,我看他征用府邸是假,強搶民女是真的!”
在李氏旁邊的一個美貌女子聞言,頓時嚇得小臉煞白,攥著自己的粉拳頭,在那裡如墜冰窖,渾身發顫。
李氏趕緊抱著這個可憐的女子,垂淚道:“老爺,你可要想想辦法。燕公是什麽樣的人,咱們都是略有耳聞的!妾身聽說他與大王還有大王的諸子一個脾性,都喜歡褻玩美女,褻玩之後,或者賜予部下輪著褻玩,或者烹殺食之,下場慘不忍睹。”
“咱們的嬋兒可不能這樣呀!”
“我又如何忍心如何甘心自己的女兒受這份苦?遭這份罪?”黃韶氣得跺腳地道,“現在連范統都幫不了咱們家。整個趙國上上下下,又有誰肯為了我們黃家而開罪石斌?”
這時,李氏忽而想起了什麽,對下首的一個年不過三十,生的嫵媚動人,天生麗質的美婦人說道:“秦婉,汝的弟弟不是說有辦法救救咱們家的嗎?他現在人在何處?”
“秦牧?”黃韶反應過來,隨之又搖搖頭道,“秦牧確是一個身負大才之人,老夫沒看錯人。只是他現今為人幕僚,即便被恩主信重,只怕他的恩主亦是大不過石斌的,縱然能與石斌相抗衡,只怕秦牧的恩主想必也不可能為了我們一個不相乾的黃家,去開罪石斌的!”
秦婉聞言,有些沉默,隨之又說道:“老爺、夫人,我相信子進(秦牧字),子進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他說有辦法解決,就一定是有辦法解決的。”
“唉,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