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舟聽到這個問題,啞然一笑,沉聲道:“我們是來取你命的人。”
屋內傳出苦澀的笑聲:“你們,來晚了。”
話音剛落,又突然響起一聲尖叫,“你們,你們怎麽能聽到我說話!”
“呵呵。”溫故舟哂笑一聲,向前一步把破損的大門猛地推開,“你等下,就知道了。”
“哎,何必呢?”公子鯉亦趨步入內,看著房間內的慘狀,微微歎氣。
房間內僅有一張床,一張方桌,桌上擺放著幾個碟子,一瓶剩了一半的白酒,桌邊倒著一個穿著青色工作服的中年人,胡子拉碴,雙目通紅,嘴角流出的涎水淌到桌面上,難以入目,男人身後,一個半透明的遊魂漂浮著,臉上有些許後悔,又帶著某種復仇之後才有的爽快。
公子鯉上前看了一眼低聲道,“中毒死的。”
溫故舟聞言看向公子鯉,眼裡滿是詫異,“可以啊,前幾天還不通藥學,今天已經開始驗屍了。”
公子鯉朝牆角努努嘴,沒有搭理溫故舟的調侃。
“什麽?”溫故舟側過頭,繞開被公子鯉擋住的視線——一瓶百草枯倒在地上,瓶口還沒完全擰緊,流得滿地都是。
“哦,原來如此。”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中年男人見溫故舟和公子鯉進來後完全視自己為空氣,忍不住大吼著。
然而,換回的只是溫故舟和公子鯉兩人的白眼。
“正事要緊,這些事交給警察。”溫故舟掏著耳朵,半眯著眼說道。
“聽你的。”公子鯉拍拍手,逗弄著肩頭的黃雀。
溫故舟把渡牒舉到中年人眼前,輕咳兩聲:“如你所見,我們,是送你上路的人。你做了什麽事情,自己心裡有數吧?”
按溫故舟的想法,
一般的遊魂聽到自己這麽說,大概都會像慣犯見到警察一樣戰戰兢兢,起碼會露出害怕或者驚悚的情緒。
沒想到中年人臉上繃起一塊,皮笑肉不笑的道,“黑白無常?”
“不!他是擺……”公子鯉想解釋清楚。
“你可以這麽認為。”溫故舟打斷公子鯉的話,模棱兩可道。
他不想再解釋一遍擺渡人的工作職責,沒必要。
反正外人對擺渡人的看法無非是另一種無常和陰差,最後還是要乖乖跟著他下去,解釋那麽多,何必呢?
反正只是個稱呼,既然中年人能這麽快鎮定下來,說什麽都行。
“這麽說,地府也是真的嗎?判官也是真的?十八層地獄也是真的?”中年人眼裡綻放出狂熱的光芒。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些都是真的嗎?哈,哈哈,哈哈哈,老天開眼哦!老天開眼哦!”
他仿佛囤積在水庫的洪水遇到一個泄洪口,驟然迸發,恨不得將所有的問題全部拋出。
“完了,老溫,我感覺我們遇到一個中二病。”公子鯉悄悄在溫故舟耳邊說道。
溫故舟詫異地看向公子鯉,居然連中二病都知道了,不簡單。
“先打住,我有幾件事和你確認下。”眼看著中年人陷入自我無法自拔,溫故舟出言打斷他,“水果裡的針是不是你乾的?”
“針?”中年人一臉呆滯,隨即,整個人都變得癲狂,“是我做的,該死,她們全都該死!”
溫故舟和公子鯉對視一眼,
行了,是正主,沒錯!
“說吧,為什麽這麽乾?”溫故舟把渡牒捏在手中旋轉,
表現得漫不經心。 “你瘋了……這是獄判的活!”公子鯉急促地在溫故舟耳邊喊到。
“我知道。”溫故舟轉過頭,看向公子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可是這,是我的嘴!”
說完,拉開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
“呵呵,該死,她們都該死!都該死啊!”中年人沒有回答,始終反覆低喃著這幾句話,眼神不時瞟過床邊牆上釘著的一張照片。
公子鯉隨手一揮,照片主動從牆上脫落,飛到他手中。
照片是一張雙人照,左面是已經變成遊魂的中年人,不過比現在這副模樣好得多,起碼臉上乾乾淨淨,沒有這麽邋遢。身側是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女,只是臉被圓珠筆塗抹的已經看不出面容。
“她是誰?”
“……”
“你女朋友?”溫故舟試探著問道。
“賤人!彪子!白眼狼!”中年人的情緒突然爆發,破口大罵。
沒等溫故舟再問,中年人便倒豆子一樣把一切全部說出。
“我今年三十五,打了一輩子光棍。幾個月前,朋友說他有個表妹,從廣州回來找工作,想介紹給我認識。我看了照片就鬼迷心竅答應了見面。
見面後,她真和我朋友說的一樣,楚楚動人,溫柔體貼,還搶著買單。
我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這麽好的女孩,當時就覺得非她莫屬!”
溫故舟皺著眉,這個劇情,好像很耳熟。
怎麽看都有一種某行業從業者掙夠錢打算回老家找個老實人嫁了的感覺。
“她是不是很有錢?”溫故舟問道。
“用的都是最新的蘋果手機,還背一個驢牌包。存款都大幾十萬。”中年人咬著牙,似乎說這幾句話是在割自己的肉。
“那是不是……嗯?”溫故舟轉頭看了一眼公子鯉,歎息一聲,沒有問出那個隱秘的問題。
“你繼續。”
“和她在一起之後,我很快入不敷出,這些年攢的錢全都花光,而且拚命掙錢,也趕不上她花的速度。真是個賤人!”
“她賭博了?”公子鯉問道。
“不是,她全部花了。”中年人臉上閃過一絲羞惱。
“你活著的時候,存款應該不少吧?”溫故舟皺起眉頭問道。
“那是,四五萬呢!全村就我錢最多!”中年人語氣裡抑製不住的炫耀。
“全被她花完了?”
“可不是!逢年過節要我送包,吃大餐,平時經常買草莓、山竹、車厘子、牛油果,奇異果這種貴的要死的果子……我就想不通,蘋果、梨子、橘子不好吃嗎?非要吃那麽貴的,一小袋就幾百塊, 不買就說我不愛她。難道那些東西不吃會死嗎?”中年人又變得怒不可遏。
“後來呢?”
“那個賤人,見我沒有錢,不能讓她過上好日子,天天和我鬧。我罵不過就打了她一頓,打到她求饒。這種女人,就是欠收拾!
打完,她就把我甩了,聽說跟一個賣彩票的老板好上了!
她以為我不知道,可是事情就是這麽巧,我跟幾個朋友去買彩票,恰好撞見她,
嘖嘖嘖,那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當小三的樣子。
寧可做有錢人的二耐,也不給我當老婆,這不是賤麽!”中年人滿臉橫肉堆起,凶光畢露。
“所以,你就在水果裡面藏針?”溫故舟握著拳頭,冷聲問道。
“可不是,那些吃的這麽好的女人,恐怕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扎嘴?真是便宜了她們。我恨不得弄死她們。
都該死,都該死啊!
不就是覺得我沒錢麽,我找你當老婆不是為了讓你花錢的……”
“那她的錢,還有麽?”
“早沒了,二十萬給我家蓋了新房子,剩下的十幾萬說是要等著結婚做生意。
她一個女人,做誰的生意?還不是想著把我的錢掏空,再找個下家!”
“砰!”溫故舟再也忍不住,握著渡牒的手狠狠砸在中年人臉上,把他整個“人”砸到在地。
壓著聲音,一字一頓,“那,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麽,嗎?”
“什麽?”中年人哆嗦著,往身後挪動,躲避。
“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