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忙裡忙外,張本草早忘了林原公子那一出。
老鴇子哭喪著臉,氣急敗壞地怨道:“可不是嘛,你上次讓林原公子,當眾出那麽大醜,人家還能不急啊......聽說,那個林家掌櫃林文才,大家都叫他林老爺子,他最是護犢子,自己兒子跌了這麽大個跟頭,肯定要來找回場子的。”
完蛋大吉啦!
為救美人一時爽,今日禍事找上門!
張本草懊悔地不住跺腳,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眠花樓的白天原本沒什麽人,隻有晚上才做生意,現在卻已經聚了一幫人在樓下,吵吵攘攘的。
張本草趴在門縫上往樓下看去,人群最前頭有一個身材頗魁梧的半老頭子,坐在長條凳上,穩如泰山,一個普普通通的長條凳,竟被這人坐出了太師椅的感覺。而那日飛揚跋扈的林原,縮在了這人身旁,跟隻鵪鶉似得,耷拉著腦袋。
這老頭其實也不算太老,隻是一臉大胡子,滿面風霜之色,眼神更是凌厲中透著狠勁,眉眼間和林原相似,可卻完全沒有林原那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模樣。
林家現在是開著商號,開著當鋪,做起了大生意,可這所有家業,都是林老爺子當年乾鏢局跑江湖,一點一點攢下的本。
當年的鏢局生意,現在的商號生意,讓林老爺子無論是在廟堂之上,還是江湖之中,都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那人就是林原的爹?”張本草低聲問道。
老鴇子點點頭,她也縮在門後,偷眼觀瞧,雖然一扇門根本擋不住她肥碩的身軀。
“喲,林老爺子~這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衣不悔輕搖曳步,笑意漣漣地走進大堂。
衣不悔早已聽見店裡異動,見林老爺子這番大動乾戈地過來,也是暗自心驚,讓老鴇去叫醒張本草後,自己先出來周旋。
林老爺子眯縫著眼,似乎對眼前美人全不當回事:“你就是衣不悔?那日可是你將我兒灌醉的?”
“令公子賞臉,給我們眠花樓捧場,露了一手驚人的酒量,大家都佩服的緊,我一個小女子就陪著他喝了兩杯,怎能叫灌呢?”
衣不悔嘴角含笑,一句話又捧了對方,又將自己撇的一乾二淨。
林老爺子哼了一聲,冷道:“就算不是灌,你們也是給我兒下藥了吧?聽說近日你們這來了個啥,小神醫?叫出來見個面吧。”
老爺子隻是唇齒微動,卻聲如洪鍾,張本草在二樓,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衣不悔眉頭輕蹙,躊躇不語。
張本草從小到大,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堵門叫囂,心中早已怕極,隻想腳底抹油,趕快開溜。
“叮鈴鈴~~您有新任務送到~~”
張本草一愣,這當口,還特麽有什麽鬼任務啊!
跑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接任務......
不過系統可不管這些,自顧自地開始發布任務:“任務內容:替衣不悔解圍,擺平林家尋仇事件。任務成功,將解鎖普通醫學用品櫃,普通外傷用品櫃。”
張本草看著樓下人頭攢動,內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按著張本草的個性,絕對不願意做強出頭這種事,何況自己在京城立足未穩,竟就惹上林家這樣的大家族,更是大大失策了!
就在張本草猶豫的這一會,林家眾人已經把整個眠花樓圍了個水泄不通,現在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張本草歎了口氣,
眼見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得把心一橫,暗道:“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孫思邈,扁鵲,華佗各位前輩在天有靈,保佑後生我今天能全身而退~~” “我去去便來!”張本草說完,拉開門就要下樓。
老鴇子急忙攔住他,壓低聲音問道:“你要幹嘛?還要再下去給我搗亂?”
“下面烏泱泱一群人,就衣不悔一個弱女子在那,我就算再膽小,也不至於讓一個女人替我出頭!”張本草吼道。
原本張本草隻是為自己下樓,找個說法,卻不料越說越羞愧,自己剛還想扔衣不悔一人在樓下,也太沒男人擔當了。
一念及此,張本草胸中豪氣油然而生,瞬間隻覺得,為了衣不悔,世間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隻要是個男人,都特麽難過美人關。
登登登,張本草三步並作兩步,飛下樓梯,喊道:“一群大老爺們,為難一個弱女子,算什麽英雄好漢!”
“本草~”
衣不悔掩嘴驚叫,這一聲又是擔心,又是感激。
林老爺子斜眼看了看張本草,只見他身材瘦削,臉上稚氣剛脫,完全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半大小子。可是這小子見了自己如此大的陣仗,竟全無怯意,甚至還敢為個青樓女子出頭,心下倒也暗暗讚許。
此時站到這幫人面前,張本草才忽然覺得,雙腿微微發虛。
張本草平日裡,總是膽小謹慎,保命第一。
可一旦頭鐵起來,也是天下第一楞。
面對這麽多人,雖然心中害怕,但既然下了場,就打定了主意,絕不後退!
“你就是那個什麽...什麽小神醫?”林老爺子低聲喝問。
剛才在樓上,張本草還沒太深體會,現在站到林老爺子近處,才發現此人就算低聲說話,竟也能震得自己耳膜隱隱作痛。
“對,我就是。”
林老爺子嗯了一聲,冷笑道:“呵呵,行,你倒痛快。那日就是你給我兒下藥,害他醉酒,吐了五日才緩過來的嗎?”
張本草心中一樂,差點沒憋住笑。
原來那個林家公子,竟然在家吐了五天,怪不得這麽久了才過來找場子。
“老爺子說話要講理啊,你家公子自己酒量不行,怎地又怪到我頭上來?我什麽時候給他下藥了?”張本草硬憋著笑意,辯道。
自打林老爺子在江湖闖出名號後,從無人敢這樣和林老爺子說話,眾人無不大驚。
衣不悔也嚇一跳,輕拉張本草衣角,示意他說話別太衝,可轉眼一瞧林老爺子,仍是靜靜坐著,臉上並無怒意。
殊不知,林老爺子瞧著張本草這小子身上,那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倒覺得和自己年輕時很像。當年開鏢局初入江湖的自己,也是這般楞,似乎所有江湖前輩都不放在眼裡。
“好!不錯,不錯......”林老爺子讚道,“年輕人做事,就該講個理字兒。原兒,你親自來說。”
張本草有些莫名其妙,林原那天明明是自己喝醉的,他還能說點啥?
“那天就是你下藥,我才會喝的那樣醉......”
林原挪到眾人前邊,可是說起話來,卻有點畏畏縮縮的。
張本草奇道:“我何時給你下藥了?你可不能信口開河啊!”
“那日我和衣不悔喝到一半,你到我們酒桌晃悠了一圈後,我很快就醉了,一定...一定是你搗鬼!”林原指著張本草,叫道。
張本草心裡咯噔一下,望向衣不悔。
兩人都心知肚明,張本草那晚當然沒有給林原下藥,但林原的指控,他們卻無法反駁。
衣不悔確實是吃了張本草的解酒藥,才沒有醉酒,林原猜到了那個時間點定有貓膩,隻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張本草和衣不悔匆忙地交換眼神,這一切林老爺子都看在眼裡。他本就護犢子,此時更是相信張本草有貓膩。
林老爺子目光如電,喝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說!”
眾人見老爺子剛還對張本草點頭讚許,這就突然發難,都抱了瞧好戲的心,看向張本草。
張本草咬了咬嘴唇,見情勢所逼,隻得坦白道:“好...我承認,那天晚上我是給人用藥了......”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是他搗的鬼!”
林原就像是抓到了最後的保命稻草一般,一下暴起。
人群中一陣嘩動,林老爺子的臉色也瞬間寒如冰霜。
那日,林原醉酒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而林家本就是京城的名門望族,一夜間更是成了街頭巷尾,人人嬉笑的對象。
林老爺子向來極重門風,兒子出了這麽大的醜,簡直都要氣炸了。
林原害怕被老爹責罰,這才把責任都推到張本草身上,原本隻是垂死掙扎,沒想到竟被自己說中,如何能不激動!
林老爺子沉聲說道:“行走江湖,講的就是道義。我這逆子雖然無能,可也不能讓人使詐羞辱。來人!把那小子綁了,帶回府裡問話。”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家丁拿著粗麻繩,作勢要衝過來。
張本草見大事不妙,急的連連擺手,大聲喊道:“等下~我是下藥了,可又不是給你們家公子下藥,我是給不悔姐吃的藥!”
除了衣不悔,全場所有人都一副“你小子扯蛋”的神情。
張本草急忙解釋道:“那晚我怕不悔姐醉酒,給她吃了我的解酒藥,她才能千杯不醉的......林公子見不悔姐沒事,低估了那酒的後勁,才過了量,大醉而歸。”
“原兒?他說的是真的嗎?”林老爺子盯著自己兒子,冷道。
林原眼神慌亂,叫道:“不可能...世上哪有這種藥?”
林老爺子行走江湖,見過的名醫不少,自己更是酒局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也從未聽過有這等奇藥:“若真有這樣的藥,那老夫可否也開開眼啊?”
張本草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是躲不過,索性豁出去了。
“那就煩請林公子,今天再喝一頓酒,若是你吃了我的藥,還能喝醉,我認打認罰,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