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錢大人饒命啊~~奴婢知錯了~~”
夏嬤嬤手腳並用,爬到錢寧腳邊,抱著錢寧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求。
錢寧一臉厭惡,一腳踢開夏嬤嬤。
夏嬤嬤年過中年,被錢寧這一腳踹的不輕,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身。
“本大人念你是個老嬤嬤,又服侍太后日久,暫不與你計較。要再讓本大人看到你在宮裡轉悠,四處捕風捉影,造謠生事,下次決不輕饒!”
傖啷~~~
夜色中寒光一現,錢寧抖出腰間的繡春刀,劍尖微顫,擱在夏嬤嬤脖頸上。
夏嬤嬤一個女流之輩,哪被人用劍指著過,差點又要嚇暈過去。
可是聽到錢寧饒了她這一回,精神一振,也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量,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路小跑,回了永壽宮。
後來據青蘿說,夏嬤嬤回宮後,大病了一場,真的有一個多月,沒敢邁出永壽宮宮門,每日都戰戰兢兢,生怕有人將這事捅出來。
當然,這是後話了。
夏嬤嬤一出了太醫值房的院落,錢寧猛一轉頭,惡狠狠地瞪向張本草。
“好小子啊,第一天進宮,就給我搞出這麽大事...私會宮女是多大罪,你不知道嗎?”
張本草嘻嘻笑道:“青天大老爺明鑒啊~~~我真的是給她治療呢。”
“宮裡老嬤嬤打罵宮女,是常有的事,你還能見一個救一個了?”
錢寧歎了口氣,又教訓道。
張本草笑了笑,沒有說話,徑直走到青蘿身邊,擼起她的衣袖,將雲南白藥噴霧噴在她手臂上。
青蘿隻覺手臂上一陣清涼,傷口的腫痛瞬間消失。
“這樣應當就不會疼了。”
張本草笑道:“還有兩貼膏藥,你拿去貼兩天,傷就好了。”
青蘿接過藥貼,對張本草微一點頭,便轉身到錢寧面前:“多謝大人~”
“喂喂~我才是幫你治傷的人誒......”
張本草揮舞雙手,一肚子冤枉氣沒處撒......
青蘿白了張本草一眼,嘴角卻帶著笑意,輕快地跑出院子。
剛剛還熱鬧的院子,又靜了下來。
錢寧見左右無人,這才問道:“你今天怎樣?當班還順利嗎?”
“還行吧...蘇院判把我分到了長陽宮,其他倒沒什麽。”
“唔...長陽宮...”
錢寧皺起眉頭,顯然是很替張本草擔憂。
“沒事兒~不就是冷宮嘛,有啥好擔心的~”張本草故作輕松,笑道。
“你不懂的......”錢寧板起了臉,嚴肅道,“吳娘娘一事,頗有蹊蹺,我懷疑是后宮妃子爭寵,互相傾軋。后宮女人的事,麻煩得很,你別給卷進去了。”
關於這一點,張本草倒萬分同意。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大男人瞎摻呼女人的事,肯定沒好結果!
“好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得走了...”
張本草送著錢寧,走到院子門口。
錢寧走了幾步,忽地轉身,壓低聲音又叮囑道:“記住,不許親近宮女!不許多管閑事!”
張本草點頭哈腰的,忙不迭地答應。
閑事?
我哪有心情去管別人的閑事?能讓我安安靜靜查清父親的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當然,他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
錢寧為何招他入太醫院,張本草自然不明白,
可錢寧也不知道,張本草想入宮做什麽。 回到值房裡,張本草把頭探進廂房,李言聞還在呼呼大睡,外頭髮生這麽多事,竟沒有吵到他。
張本草暗笑,李言聞名字取得倒好,有言,有聞。
可下午當班,一言不發;晚上值班,充耳不聞。
這明明是不言不聞嘛!
見李言聞睡得這麽香,又是打鼾,又是流口水的,張本草歎了口氣。
“就這種人,竟能生出‘藥聖’?他未來老婆的基因,該有多好啊......”
......
......
三更鼓過,紫禁城旁不遠,有一處府邸,大堂裡燈火未滅。
堂首坐著一個男人,五十上下年歲,臉上光滑無須,一臉陰翳。
曹元一旁站著,瑟瑟發抖。
“曹大人,李丞相的事,你事先一點也不知道?”堂首那人說起話來,尖聲尖氣。
曹元肩膀抖了一下,急慌慌地說道:“劉總管,下官真的不知。要是下官知曉,肯定會通報您的啊~”
既叫總管,自然是宮內的總管太監,這人正是正德年間,“八虎”之首的劉瑾!
劉瑾此時已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司禮監又貴為十二監之首,雖無封號,但劉瑾就是實際上的太監總管。
明朝時,宦官集團勢力極大,也有很多實權。
不像其他朝代,太監只是純粹的奴仆。
在明朝,宮中甚至會專門培養太監識字念書,太監也會擔任很多重要官職,有些甚至不下朝中大臣。
像劉瑾這樣有實權的大太監,在宮外都有府邸,其豪華奢靡程度,更是令人咂舌。
宮中人多眼雜,不太方便,劉瑾便隔三差五的,在府邸之中,與投靠自己的大臣會面。
前些日子,李東陽奏請皇上,要將河運水利之事,交回皇上禦批。
河運水利的油水,那是相當大!
劉瑾一直都把這一塊事務,交給內閣中已經投靠自己的官員。
而這些官員從中獲利後,給劉瑾的孝敬也從不含糊。
李東陽一個奏折,就把自己嘴邊的肥肉搶走,劉瑾氣得幾欲吐血。
“曹大人,你也是朝中三品大員,堂堂兵部侍郎,內閣成員,辦事還如此不謹慎,真是讓咱家好生失望呀~~”
劉瑾說起話來,陰陽怪氣,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曹元抖得更加厲害,跟身上開了震動一樣。
“李丞相這奏折,上得詭異的很,你就沒發覺嗎?”劉瑾皺了皺眉,問道。
“下官也覺奇怪,李丞相在內閣之中,幾個月都不上奏折,幾乎有隱退的意思了。這會兒突然發難,下官琢磨不透啊......”
劉瑾沉默半晌,緩緩說道:“李丞相做什麽,咱家不怕。可咱家就擔心,這別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嘿嘿~~皇上是什麽意思,天下人還有誰比劉總管更清楚?”
劉瑾白了曹元一眼,面色冷峻。
曹元臉上剛堆起的媚笑,瞬間收回。
他哪知道,這一個馬屁,可是拍在馬腳上了。
“皇上和錢寧那小子現在是越走越近, 和我倒疏遠了......”劉瑾冷道。
曹元聽劉瑾提起錢寧,心中一喜,正中下懷。
“說起錢大人,下官也覺得他近日愈發古怪了啊。”
“怎麽了?”
“前幾日,錢大人為了一個小小醫士,在下官府上,可是把下官狠狠責罵了一頓。聽宮裡人說,那個小醫士,今天已經進了宮,正式當班啦!”
劉瑾咦了一聲,臉上狐疑之色愈加凝重。
“有這事兒?明日我讓蘇院判留心下。”
......
......
第二天一早,蘇太醫踏進太醫值房時,張本草正哈欠連天,幾乎在椅子上昏睡過去。
見蘇太醫進來,張本草一骨碌爬起來,立正站直。
“李言聞呢?”
張本草一指廂房:“李吏目昨晚太累了,小官讓他進去休息了。”
“去把他叫起來,我昨天說過,今日要考你太醫院的日常事例,徒弟出錯,師父也要挨罰!”
張本草連忙衝進廂房,拉了李言聞出來。
李言聞原本就矮矮壯壯,像顆土豆一樣,此時剛睡醒,臉上浮腫,更顯得整個人圓鼓鼓的。
“張本草,你看這些太醫院記錄,是要幹嘛?”
蘇太醫兩根手指,夾著一本簿子,冷道。
不好!
昨晚看完那些記錄,忘記收起來了。
張本草暗暗心驚,自己入宮是要查父親當年遭遇,這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我...我...我是為了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