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掌門讓你快些回來！”白澤繼續道。

　　吳毅淡淡地回應了一聲，這一回，是賞功呢?還是罰過呢?不從大局，貿然與南疆妖族爭鬥，縱然最後勝了，也不是最完美的結果，逃走的三危妖尊就是一個典型。

　　吳毅不稀罕所謂的功勞，但求一個功過相抵便是，一個明月界都消化不下，更多的賞賜也不過是燙手山芋，一不小心就會卷入一氣門高層中的世家與師徒之爭。

　　當初，即將進入妖族地界的時候，吳毅對月琉璃等人說，掌門允諾自己便宜行事，自然沒有這一說，至少是沒有停留在紙面上的，乃是吳毅揣摩上意，替玄星思做白手套。

　　與章莪妖尊交手，一方面是吳毅自己的私心，打算印證自己與智天玄對弈所得，最後的結果，便是領悟與施展是兩回事，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另一方面，則是去做“惡人”，敲打妖族，多年來因為忌憚水族的緣故，對於道門的拉攏，妖族之輩視以為尋常，氣焰囂張，行事跋扈，時刻想著恢復祖上榮光。

　　走了三危妖尊，道門與妖族的關系，算是徹底破裂了，不過不能夠說是和整個妖族，接下來只需要胡蘿卜加大棒，一陣教訓，自然能夠讓彼輩服服帖帖。

　　老大與老二打架，死的往往是老三老四，多元並存的偽裝被撕扯下來，蒼茫界的兩極分化，再次加強。

　　話雖如此，但是吳毅打破了這個平衡，平靜多年的蒼茫界，即將再次動蕩，帶來的一切後果，難保有心人不會牽扯上吳毅，這便是吳毅心中思慮的罪過了。

　　月琉璃回返石碑世界，而吳毅則是自天外回歸，直接前往中域一氣門山門所在，禦乎四氣，乘於遊風，日間光景，就回到了山門。

　　法力浩蕩，破長風，撼四林，觀者駭然，認出吳毅的身份，一個個心中了然，莫不昂首觀之，心中豔羨。

　　一氣門，清虛殿，又是上真雲集的時候。

　　只不過這次吳毅回來的時候，氣氛顯得有些壓抑，不像是迎接長勝將軍，倒像是一個熊孩子回家時，家長們的心情。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那是親生的，但還是忍不住生氣。

　　久居上位之人，都是希望自己能夠一直佔據這個位置，活得越久，越是厭惡變化，成為了老頑固，因為任何一個變化，都有可能使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跌出這個位置。

　　持續數萬年的道門與水族之爭，不乏幾乎要置於對方死地的大戰，距離而今最近的千年黑暗期，也在萬載以前，萬載以來，雙方都處於鬥而不破的局面，不要說洞天上真，即便是元嬰真人，死傷都控制在范圍之內。

　　萬載和平，想要打破，不是這麽簡單的，道門水族雙方內部，都有著巨大的保守勢力。

　　就一氣門而言，千年黑暗期時，主戰派被主和派掃蕩殆盡，所熱衷的就不再是正面對抗，而是四處扶持代理人對抗，花費小而收獲大，即是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在當時的情形下，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幾位上真的真身，都躲在洞天之內清修，打打殺殺什麽的，又不是地痞流氓，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解決辦法，解決問題的辦法，又不是只有一種。

　　至於缺乏鬥戰，底層小修，難有出頭之日，那個與上層何乾，反正他們出身的世家，拜下的師尊，已經掌握下足夠的資源，足夠他們成長了，安安穩穩飛升上界，不好嗎?

　　這個潛規則，保持萬年，

保守勢力，越發壯大，無論是最初的世家一脈獨大，還是之後，世家師徒雙方對抗，都沒有改變，內鬥甚於外鬥。　　階級固化若斯，但是一氣門還能夠保持勃勃生機，不得不說，和一位位掌門嘔心瀝血，規劃宗門內部格局有關。

　　保守勢力如此強大，以至於掌門玄星思已經放棄了調和原本格局的心思，直接引入新勢力，形成新的製衡。

　　吳毅此番戰敗章莪妖尊，對保守勢力的震撼是無比巨大的，一旦道門水族戰火再啟，在場上真，能夠活下來幾位，要知道在千年黑暗期，就連一氣門掌門也有戰隕，活著才是思考一切的基礎。

　　不過這一乾上真，想要找出責罵吳毅的理由，卻一言難發。

　　難道指責吳毅將章莪妖尊殺了嗎?怎麽可能?不過是一介妖物而已，縱然背後有著水族支持，說出口來，傳了出去，就是自己臉面有失。

　　所以，吳毅稟報畢自己此行，除了自己的私心之外，該說的吳毅都說了。

　　等了許久，幾位上真眼口互觀，老神自在，並沒有吳毅預料之中一樣破口大罵。

　　掌門玄星思看罷底下眾生相，說些吳毅此行辛苦，有勞雲雲。再給些賞賜，吳毅賞無可賞，主要是給炎玄天池一眾門人的，諸如開放經閣幾日，可至天工閣選取寶器等。

　　就這樣，諸位上真好不容易雲集一次，竟然就這樣草草收場。

　　其他上真真意紛紛離去，塑像盡數暗淡下來。

　　偌大的殿宇，惟有吳毅與玄星思二人而已，又到了說“真心話”的時候了。

　　“一氣門有你，實乃天幸。”玄星思讚譽道，看著吳毅的眼睛，滿是異彩，臉上的喜悅之情，真誠不做作。

　　“掌門過譽了。”吳毅中規中矩地回答道。

　　看著吳毅深深的提防之色，明明暗中都配合地不錯，怎麽明面上就這樣了呢?玄星思歎了一口氣，正色道:“懷鯤鵬之志，奈何困於六月之風，無一上真有何教我?”

　　吳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試探，“弟子駑鈍，萬不敢教。”

　　見吳毅依舊推辭，玄星思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蒼茫界一氣門傳至我手，已有十一任，不過，不僅沒有完成祖師教誨，反倒越行越遠。”

　　這所謂的教誨，是指統一蒼茫界嗎?吳毅不知道玄星思何意，隻得道:“掌門春秋鼎盛，功成半百，尚有時日。”

　　“是嗎?”玄星思低聲道，是對吳毅說，還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