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在飛舟上,吳毅離開眾人,獨自前往船尾,俯視著底下山川,雙手藏在寬袖之中,握著舒雲韻給他的玉符,這個燙手山芋他現在都不敢放下。
吳毅心中思考著這幾日在都城的經歷,特別是昨日舒雲韻那位金丹真人已經將他扯入了這一場漩渦之中,在這一場金丹真人都親自出場的漩渦他一個煉氣小修實在不值一提,他總要為自己尋找一個立身之地。
原本吳毅還擔心王出塵遠水解不了近渴,對於皇后沒有幫助,但他眼中的幫助和皇后心中的幫助卻是不太一樣,皇后作為坤極,視野謀劃比起吳毅來說遠了不少,尋求的不是眼前的解圍。
皇后根本沒有擔心過太子,在昨日更始帝頒布的詔書中就可以看得出來,軍國大事若有不決者交於皇后決之,太子還是只能夠處理一些小事,但凡太子忤逆了皇后的意志,皇后的勢力就能夠在朝堂上力爭不止,將事情上升為“不決之事”。
對吳毅而言,目前最要緊的是緊跟王出塵,經此一回吳毅發現他眼中的王出塵似乎變得模糊了起來,好歹在道門摸爬滾打了幾個月,一些人事道理也清楚了,外門觀主究竟是什麽地位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在他原本的看法中,王出塵應該是被人排擠出內門,得不到上層看重,才會淪為外門觀主,但後來苦練不綴,才又重新進入內門長老的眼中的。
但即便是進入內門長老眼中也不會讓皇后遠隔千裡還讓吳毅送信和王出塵結交,王出塵畢竟不是金丹,只能夠說明王出塵另有關系,而這個關系吳毅隱隱有了猜測。
特別是昨日舒雲韻最後那一句“上真門下就是不凡”讓吳毅突然發現王出塵似乎有一個了不起的師傅,畢竟能夠讓金丹羨慕的至少也要是金丹之上,皇后真正想要接的線應該是王出塵的師傅。
是靈崖散人嗎?吳毅摸著嘴角長出來不久的青須,心中思考,王出塵棄官修仙,拜的就是靈崖散人門下,這個消息是吳毅從自家祖父口中得知,畢竟是多年的老友,便是志趣不同,也沒有斷了書信,王出塵尋得仙路後將自己拜入的師長名字告與了吳毅的祖父吳易,卻只是一個名字,畢竟便是將靈崖散人的境界什麽說出來吳毅的祖父可能也不知道,此時卻成了困擾吳毅的一個問題。
但既然確定王出塵的師傅不是一般人,吳毅接下來的路子也就清晰,當然他也不必刻意討好王出塵,否則可能反倒弄巧成拙。他和王出塵本來就有提攜與被提攜的關系,別人老早就將吳毅看做王出塵一方的人了。
這是吳毅的遠慮,在今後一段時間可能都無事,但一旦出了問題,他這條池魚卻是難免被殃及。
遠慮放一邊,近憂對吳毅才是更加直接的威脅,就是佔據一半心田的心魔,心魔猖獗,依著黑甲蟲的暗示或許是吳毅進階金丹的一道難關,但通過之後或許就能夠成為金丹,是以吳毅雖然不滿,但對心魔的存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昨日他得到九枚大還丹,心魔通過散在外面的一縷心神得知後硬是逼吳毅分了它四枚,不給雖然可以,但吳毅卻是不要想安心吞服大還丹了,若是在吞服緊要過程中被心魔擾亂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昨日吳毅修煉時就是還留了一半心神以防心魔暗中搗亂,煉化速度何止慢了一半,體內的大還丹到現在也沒有煉化完畢。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吳毅在昨晚心魔使用大還丹時也是法力不時震顫,
逼得心魔也要防止他暗中出手,只能夠說兩者互相傷害,都耽誤了修行。 煉化大半大還丹,這次那由於九個動作融為兩個動作後不見動靜,是以此番也沒有出來搗亂,這次吳毅本來想用來積蓄丹田法力的,誰知沒有被那九個動作法門搶去丹氣,卻被黑甲蟲傳來的煉體法門搶去了,舒雲韻原本是將這九枚大還丹視作吳毅修煉至煉氣巔峰時的丹藥儲備的,事實上,一般人也的確是夠了,但三道並行的吳毅可能遠遠不夠。
就這一枚大還丹而言,修煉那門煉體法門形成的紅光將藥力吸收大半,產生出的不滅物質越來越接近入門的階段了。
不滅物質是吳毅對紅光的稱呼,此紅光非蘊含焚皇大道的紅光,而是修煉此煉體法門後產生的功法顯象,與其稱為紅光,不如稱為血光,由絲絲縷縷的血霧組成,蘊含勃勃生機,就像是體內的精血一樣,但精血用一滴少一滴,不似這血光可以製造出來,從某種角度言之這門煉體法門像是在創造精血。
吳毅曾經嘗試過將手指割開一點小傷口,再將血光覆蓋過去,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血光消散後一點痕跡也找不到,若是以靈氣覆蓋,一時片刻的確也會達到這種效果,但和血光速度比起來差距不是一點點。
甚至若是想要傷口恢復地更加快一些,就多覆蓋一些血光,自然會恢復地更加快一些,但效果這麽好,用的也是十分快,就恢復一下手指的小傷口用的血光就需要吳毅修煉半個時辰才能補回來,是以實驗一次之後吳毅就沒有繼續實驗下去了,真心用不起。
感受到體內勃勃翻滾的血光,吳毅心中有感,等大還丹煉化完畢,力道煉體法門就能夠達到入門的階段,修士悟道的感覺很是奇怪,往往刹那即逝去,若是沒有及時捉住,任你百般回憶也找尋不到。
但隨著修為上升,往往有心魔阻道,那時你心底出現悟道的感覺很有可能就是心魔誘使你走向歧途的誘惑,需要謹慎對待,相比之下低階修士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修士修煉到後來一個打坐便是百年,千百年無所寸進他們如何不心煩意燥,對突破的渴求也就更加濃烈,尤其是大限一天天算著到來,更像是催命符一樣。
飛舟再往南行,行至一處低谷,寒流盡在此處下沉,北邊雪早已停歇,此地卻是仍然飄下飛雪,四下更是杳無人煙,不見人影鳥獸。
卻正是在天地乍寒之時,吳毅為了取暖驅寒,體內靈氣運轉更加快速,頭頂熱氣騰起,將身周的寒雪盡數蒸發為水珠,落在飛舟木板上卻是結成了冰晶,點點晶瑩,閃爍著炫目的光芒。
吞入腹中的大還丹旋轉地越來越快,每旋轉一次,大還丹就被剝離一層,就有一分藥力揮發出來,得了藥力的支持,吳毅創造出來的血光也就越來越濃鬱,由原本飄散的血霧變為粘稠,幾乎變成了血滴,鮮豔欲滴。
入門之時,就在此刻。吳毅雙目緊閉,心中怒吼。
就見得血霧終於凝聚成為血滴,血光更加濃鬱,透過血光似乎可以看見血液在血管內如大江大河一樣滾滾流淌。
血氣如狼煙般衝霄而起,將距離吳毅三尺之內的雪花全部消融乾淨,連堅硬的冰晶也是如此,而這僅僅是吳毅血氣噴薄而出時不自覺的影響。
好在有漫天鵝毛大雪阻擋,突破造成的影響並不是很大,其他弟子沒有多大的感受,最多不過是認為有一位道友修煉力道法門展開氣勢,氣血沸騰的影響。
而吳毅在功法成功入門之後卻是沒有多少開心的感受,因為他沒有發現有洗毛伐髓的跡象,全身幾乎沒有汙垢排出,而根據功法的演示在入門之後就會像氣道領悟出氣感來一樣洗毛伐髓。
這一方面說明一件好事,那就是吳毅體內的雜質不多,可能在上次氣道感悟出氣感來後就洗去不少了,但更有可能的是另一方面,令吳毅極為擔憂的一件事,心魔修煉這煉體法門已經入門,吳毅的身體已經被其洗過一次了。
吳毅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更相信是心魔洗過一次的緣故,吳毅雖然留了一絲心神在外,但也不是對所有情形都了如指掌的,一些表現的不明顯的變化可能就被他忽略了,或是心魔有心遮掩,讓吳毅晚些時候知道。
心魔早一步入門並不出乎吳毅的預料,首先吳毅自己還要處理和外人交談,參加宴會這些瑣事,而心魔則是無時無刻不在修煉,從修煉時間來看吳毅就比不上,更不用說心魔本就是在接觸到焚皇破而後立的意志後恢復過來的, 還更上一層樓,比起原來強了不少,對焚皇的功法領悟更加深也就不足為奇了。
雖然明白是這麽一個理,但心中卻難免不舒服,心魔是吳毅金丹之路的墊腳石,反過來吳毅也可以成為心魔的墊腳石,本是一個你死我活的爭鬥,哪裡容得下片刻懈怠。
既然在力道法門的比拚中落了下風,吳毅也不會以己之短搏人之長,還是要發揮自己的優勢的,況且心魔和他共用一個軀體,心神卻是兩分,心魔將肉身打磨地再好若是在心神比拚中敗了還是為他做嫁衣。
當然也不是說力道打磨身體就一無是處,對身體熟悉度越高日後爭鬥時自然是佔據更大的優勢的,就像吳毅開始佔據的主場優勢一樣。但隨著共用軀體的時間延長,這個優勢會漸漸縮小,甚至於因為心魔在力道的修煉步伐上走的比吳毅快,可能還會佔據更大的主場優勢。
所以吳毅的打算是在力道不被甩開太多的情況下,加緊觀想石碑,爭取在法道修煉上力壓一籌。
在吳毅看來心魔由陰轉陽於其而言確實是一件好事,克服了先天缺陷,不再局限於只能夠修煉法道法門,可以兼修其他道法,但沉迷於修煉力道,它本身天生領悟出的六塵也會相應減少時間來修煉,是吳毅彎道超車的好機會。
但以上不過是吳毅的猜想,心魔具體修煉安排他是不知,究竟是否能夠實現吳毅心中也是存疑。
帶著沉重的心情,吳毅走進了二層隔房,打算仔細檢查一下力道入門後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