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出塵的話,吳毅疑惑道:“存思法門,外神境。”
王出塵似是落寞道:“現在修道界中人大多只知道丹鼎道境界,卻是忘了曾經存思道才是修煉的主流。”
吳毅低下頭靜默不語,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存思,又稱存想、存神,簡稱存。存指意念的存放,思指瞑思其形。道經曰:‘存謂存我之神,想謂想我之身。’”
吳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道:“存思的對象是任何事物都可以嗎?”
“存思對象很廣泛,包括存思天象(日、月、五星,雲霧)、景物(氣、炎火)、人體(五髒、丹田)及神真(身內神和身外神)等。”說到這裡王出塵語氣有些傲然,但想到如今存思道的現狀,歎了口氣道:“但存思道於境界劃分之上不及丹鼎道遠矣,以至連五大流派都進不去。”
吳毅沒有糾結王出塵一語跳過的為何存思道不顯的原因,因為王出塵又拋出一個五大流派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吳毅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隻覺得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大。
看到吳毅窘迫的模樣,王出塵淺笑道:“道門五大流派,是指積善,經典,符籙,丹鼎,佔驗。其中丹鼎派還分為內丹道和外丹道,你修煉的是丹鼎派中的內丹道。”
“可是很多師兄也修煉有符籙,算是符籙派嗎?”
“符籙派修士煉就本命符籙,擅長畫符驅鬼,符水治病,同時最擅長齋醮法事。上,可通天達命,差使神兵;下,可通達九幽,役使鬼魂;平,可性命交感,神人相同,仙道可期。你再想一想。”
吳毅羞赧地低下頭,王出塵似乎覺得語氣重了些,遂柔聲細語道:“其實各大流派之間都有借鑒,就像很多弟子修煉符籙道,外丹道,但他們的根本還是性命雙修,成就金丹大道,其實內丹道之所以能夠成為主流與其強大的包容性也有關。”
王出塵的這一番話為吳毅打開了一片新天地,但也讓吳毅感到迷茫,就像是原本生活在小池塘裡的小魚被一場大雨衝到了大河,並遊到了大海,面對的世界太過遼闊,不知如何是從。
“觀主接下來作何打算。”依照常理,王出塵進階金丹,哦不是,是相當於金丹的存思外神境,進入內門應該綽綽有余。
王出塵霍然站起身來,負手眺望遠處的山巔,氣勢攪動天上雲彩,將方圓數裡雲朵盡數趕走,昂然道:“兩年後恰逢真傳十大弟子三十年之比,我當一爭之。”
雖然不知道王出塵口中的大比究竟為何,但想來也是重要無比,而且此事也是兩年後,與他內門真傳之爭倒是同時,也省了吳毅考慮如果王出塵離開後在道觀如何立足的問題。
接下來王出塵又問了一些吳毅修煉上的問題,但吳毅隻說了氣道修為的進展,雖然王出塵也知道他還修煉了其他功法,卻沒有對他有所要求,只是在氣道上催促地十分緊。
除此之外吳毅還將舒雲韻給了他幾枚大還丹的事情告訴了王出塵,卻沒有點明究竟給了幾枚,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說幾枚大還丹好,畢竟原本的九枚心魔取了一半,加之法道和力道修煉也需要藥力增長,據實說到時拿不出這麽多反倒解釋不清,只是說能夠在仲春前達到四變巔峰。
仲春時節,正是外門四變巔峰弟子得以進入內門修煉的時候,為期一個月,在季春就要離開。
吳毅此言表明其有心進入內門修煉,王出塵淡笑著頷首,
對吳毅表示滿意,雖然吳毅領悟出道韻,據此成為真傳應該不難,但若是能夠早一日進入內門自然是好事,況且真傳之間也是有著爭鬥的,似那大比便是一類。 之後王出塵就令吳毅退下了,畢竟他也需要鞏固其新突破的境界,吳毅自然躬身退下,轉身回自己洞府去了。
柳城一氣道觀真明峰上,此峰乃是諸位教授居住之地,其中最恢宏的一處閣院處,這裡是葛玄朗居住之地,但此時葛雲逸也在此處,還有葛雲逸的父親葛臨銘也高坐一旁。
葛氏之所以能夠成為柳城一氣道觀的大姓,和葛玄朗及葛臨銘有很大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整個葛家就是由他們二人撐起來的。
葛玄朗經營自家勢力多年,是曾經的觀主,留下諸多門生故舊,是葛氏立門支柱,除此之外他的兩個兒子也是築基之境,也就是說葛氏一門在柳城一氣道觀中有三位教授級別的人物,加上葛氏籠絡過來的,勢力過半,這才是葛氏敢於和王出塵對峙的資本,但如今王出塵突破成為金丹一級的修士,卻是擁有了掀桌子的實力了,是否還會給葛玄朗面子就不一定了。
葛玄朗有兩子,但除卻葛臨銘資質稍好一些外,另一子可能一生都要在築基初期徘徊了,因為他另外一子乃是服用築基丹晉升為築基的,前路已斷,更加不務修煉,倒是招妻納妾,正在努力留下自己的血脈,倒是有一些女弟子被他納去收為妻室。
葛臨銘資質好一些,是靠自己努力晉升為築基的,但想要到達葛玄朗的修為都十分困難,畢竟葛玄朗是築基巔峰,已經摸到了金丹的門檻,只是困於年老體衰,氣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衝擊金丹了。
也是因為兩個兒子不成器,葛玄朗才會老樹開花,生下么女葛依依,為了這一女,在妻子懷胎之時葛玄朗就以寶藥靈液孕養,出生後更是修煉一應物事都是不缺,葛玄朗在葛依依身上寄托著整個家族的重擔,但天真浪漫的葛依依想來應該是沒有看出來。
在葛玄朗的書房內,葛雲逸將大宴時候發生的諸事告知了葛玄朗,當然葛玄朗不會只有葛雲逸一條消息渠道,更何況葛雲逸乃是煉氣,很多內幕都接觸不到。
比如葛玄朗在京城同道告知下,知道當日吳毅之所以被帶進都城道觀內院是因為有奪舍事情發生,而不是葛雲逸口中的都城道觀的上師對吳毅也十分器重。既然因都錯了,葛雲逸之後推出來的果也就付之笑談了,但葛玄朗卻不會告知葛雲逸內幕,只是依舊不動聲色,靜靜地聽著葛雲逸繼續言說。
“吳毅手中有築基丹?還是皇后送的。”葛雲逸的父親葛臨銘突然打斷葛雲逸的話,臉上滿滿的羨慕。
他有一個服用築基丹進階為築基的弟弟,自然知道這東西是多麽地珍貴,當初為了與另一個家族兌換此物,幾乎掏空了大半家底。
此物對於那些資質超凡的人而言自然是廢物,甚至吳毅都沒有向王出塵提起,就怕其認為自己要依靠築基丹晉升而教訓他一頓。但是對於那些資質一般甚至劣下的修士而言卻是無上寶藥,突破延長歲壽不說,更為家族宗門增加一個築基期的戰力。
就是表演了一個似乎是玩鬧一般的節目,皇后就賞賜下來一個築基丹,葛臨銘眼紅極了,但隨之聽說葛依依也得到了一枚大還丹後豔羨之色才稍霽,卻仍然打聽吳毅可有出賣的意思,此丹在手,就是一個隱藏的築基啊。
葛雲逸苦笑地搖了搖頭,他哪裡知道,但卻若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吳毅似乎對小姑有好感。”小姑,即是葛依依。
整個書房頓時安靜下來,連一向將自己視為葛氏家主的葛臨銘也噤若寒蟬,不滿地看了葛雲逸一眼,而葛雲逸此時早已冷汗直流,後悔自己說出了那一句話。
過了許久,葛玄朗才重重地哼了一聲,底下二人頓時感到氣血不暢,未必是修為上的壓製,還有那股久在上位的氣勢,“依依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你們休想乾預。”
葛臨銘和葛雲逸趕緊連稱不敢,不敢忤逆葛玄朗的意思。他們知道葛玄朗早就有將葛依依配與徐家的意思,徐家比起葛家來說要高上那麽一層。
徐家老祖和葛玄朗乃是舊時同道,關系親近,曾許下兒女親家之約,但因為葛玄朗沒有生下女兒,此事便也作罷,後來葛依依出世,葛玄朗才記起這一事,而此時徐家老祖已經是金丹真人了,本來還擔心徐家忘記或是抵賴,但沒想到徐家不僅派人回訪,更是定下雙方成就築基之日,便是大婚之時。
葛雲逸真想抽自己兩巴掌,竟然忘記了這一茬,在祖父眼中必然要留下一個不識大體,私心過重的汙點了。
果不其然,葛玄朗仍是憤意難平,道:“十五郎在青渠郡似乎建樹不多。”言畢,雙目有神地看著底下兩人。
葛雲逸全身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從頭冷到底,葛玄朗這是要驅逐他呀,十五郎是二叔的子嗣,在族中排名十五,不受家族重視,離開家族的護持,他只會變得像賀威等人一樣遊走曲全在各土著勢力中,其實像葛家這樣的家族在當地進無可進後就會選擇向外擴展,當然這個過程無疑將會十分緩慢,看賀威的下場就明白了。
關鍵時候還是葛雲逸的父親出面為葛雲逸求來一條生路,“父親,雲逸一時口誤,還請父親原諒,何況兩月之後就是內門修煉之時了,至於十五郎在青渠郡建樹不多不如讓我前往,看能不能打開局面。”
葛雲逸雙目含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為家族做了許多事情,知道父親口中前往青渠郡將會發生什麽,每一個道觀利益早已分配完畢,若是無有大變,蛋糕只會越分越小,你想要多拿一些,就需要再別的地方補回去,否則別人為什麽給你。
葛臨銘要做的就是重新分配蛋糕,也就意味著大房將要付出更多,而此消彼長,二房也就是葛雲逸的二叔將會在家族中握有更多的話語權,葛玄朗如此做未必沒有平衡家族勢力的打算,但葛雲逸錯事在先,便是猜出也不敢有所質疑,只能乖乖接受。
葛臨銘如此道,葛玄朗垂下眼睫,淡淡道:“那便如此吧。”
葛雲逸父子趕忙離開,走地狼狽匆忙,踉踉蹌蹌。
待二人遠走,空氣中只聽得葛玄朗悠長綿延的呼吸吐納聲,但呼吸卻有減弱之勢,像是要睡著一般。
依依,為父只能夠幫你到這裡了。葛玄朗心中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