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蔡邕苦笑一下，他被趙昂說動了，蔡家也是世家，但是蔡邕無子，而且這種為天下蒼生，名流青史的事情，正是這些正人君子的追求，為此拋頭顱灑熱血都是在所不惜。

　　機會擺在眼前，蔡邕實在無法讓自己不心動，雖然明知道做了此事，自己恐怕結局不好，可是……。

　　“唉。”蔡邕看著趙昂苦笑道:“你為何自己不去?”

　　“不敢，而且我督促改進蔡侯紙也算對得起天下蒼生了。”趙昂直言不諱，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蔡邕眼睛一瞪，氣的胡子發抖，剛剛還一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樣子，這轉眼就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合著你怕死我就不怕是吧，真是心黑、皮厚，可偏偏就是這種人活的最是長久，蔡邕搖搖頭實在無話可說。

　　“學生會安排人在暗中保護蔡公，事有萬一，也不會讓蔡公全家出任何事情，而且未來學生也有所求。”趙昂面容一肅，鄭重說道。

　　“你未來想做什麽?”蔡邕有些沒好氣的問道，就你今日這作風未來還想讓我給你做事?

　　“大型書院。”

　　“何為大型書院?與先進有何區別?”蔡邕一怔，好奇地問道。

　　“目前天下最大應該是潁川書院，其涉及很多學說，儒家、法家、道家、兵家。而我準備建立的書院涉及的是學科，比如數學、水利、政治、軍事、商業、法律、格物。潁川書院追求的是道，我追求的是術。”趙昂解釋道。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是學藝不精，要之何用?”蔡邕不解道。

　　“一個知道水利、政治、軍事、商業、法律的全才，即便他不精通其中任何一門，都只是知其然，那他一樣可以管理好一縣之地，而培養一個這樣的人才只需要三五年即可，且並不需要天資聰穎，而一個精研儒學或者法學之人。”趙昂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既要有天資又要耗費十幾年時間，即便如此也未必能管理好一縣之地。”

　　蔡邕聞言眉頭微皺，他自己便是精研儒學的大家，可真讓他去實際治理地方，那也只能是呵呵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可讓趙昂這麽一說，精研學問似乎無用了，這讓他十分難受。

　　“如你所說，我等都是無用之人了?那你還準備求我什麽?”蔡邕臉色有些難看，趙昂說的有理，他不是那種喜歡狡辯之人，但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蔡公莫要生氣，我並無此意。”趙昂拱手道歉，繼續說道:“精研一道者當然有用，而且是大用，可以為師，學生的好壞固然天資重要，可老師同樣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如蔡公一般因材施教，自然可以桃李滿天下，一座書院能達到什麽高度看的還是老師如何。”

　　趙昂拿起身邊的那本論語，繼續說道:“正如這本論語，其本身並無治世之能，可學習論語這能有能力治理一方即可。而論語畢竟是死物，所以老師的重要性便是至關重要的。”

　　“你重術而不重道，官員必然德行不足，如何保持清正廉潔。”蔡邕聽了趙昂的話臉色好看許多，他一生之中除了學問之外，這受徒之能同樣是名滿天下。不過趙昂這話還是違背了大漢選官四百年的慣例，這讓蔡邕有些不滿意。

　　“德行?呲！”趙昂不屑一笑道:“蔡公莫要開玩笑，這大漢江山就是被這些有德之士壞掉的，割據一方的又有那一個不是舉孝廉選出來的有德之士，為首之人便是袁家，四世三公，

門生故吏滿天下，德行更是天下皆知，從黃巾之亂開始有哪一件事跟袁家能脫了關系?”　　蔡邕輕歎一口氣，他雖然不參與權利角逐，也不喜歡人心詭詐，但不代表已經發生的事情看不透，世家說你有德你便有德，無德也有德。

　　既然說到這裡，趙昂有些話也不吐不快，而且蔡邕確實是君子，這些話即便他聽了也不會傳播出去。

　　“學生一直認為，人性本惡，天地以萬物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地。一個人如果沒有道德規范和律法去約束，那麽其必然暴露本性，而人之本性食色也。”

　　這裡面食指人生存所需，色指負面的精神情緒，包括色欲，權利，懶惰，嫉妒等等。聖人指精神達到一個極端的高度，已經剔除了人的所有負面情緒的人，純粹而高尚。

　　而趙昂從不認為世家上有聖人，無論是孔子還是老子，還是眼前這個大儒蔡邕， 如果蔡邕真的沒有任何私欲，趙昂也不敢求到他的頭上了，似蔡邕這種人，普通的名利已經不可能打動他了，而名流千古這種事情卻是他們所追求的唯一東西。

　　蔡邕身為儒學大家，這種辯論的事不知道經歷多少，怎可能被趙昂一句人性本惡說服，立刻出生反駁道:“明德此言差異，人性本善，不過是滾滾紅塵所染，慢慢喪失本心罷了。”

　　“人性本善我同意。”趙昂笑著說道:“不過，蔡公說道是，人性，本善。我認為，人性本，善。此善為道德與規范與法律，這句話可解釋為，無論人性如何，都應該以善念為本，如此還能活得長久舒心。所以人性本惡是基礎，人性本善是追求，也是大勢所趨，無論是善人惡人，都希望自己身邊時善人。”

　　“善人希望自己身邊時善人對自己心存善念，惡人希望身邊時善人不會加害自己，所以大家都在說人性本善，希望惡不再出現，在這件事情之上我不想與蔡公辯駁，因為我也希望人心本善。”

　　“但是作為一個統治者應該明白一點，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此乃用人之道，所以德行這種東西對於統治者來說是最沒用的，而且德行與忠誠完全沒有任何必然聯系。”

　　蔡邕看著趙昂，眼中有欣賞，有警惕，有期待，有害怕，有憧憬，有恐懼。

　　一時之間他也說不上來是總什麽感受，趙昂在他的眼中太複雜了，臉厚，心黑，用人有道，治軍有方，在這亂世之中，天生就是爭霸天下的梟雄，有這種人在，漢室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