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魚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猜。
一個生活在和平與幸福中的十六七歲的少女,當得知面前與她對話的,就是一位不久前剛剛殺死一群人的殺人凶手時,她還有什麽勇氣去向那個人問詢呢?
但事情並不會因為她放棄詢問而結束。
電視裡還在播放午間新聞,一起又一起事故從昨夜新星隕落後不斷發生,直至此刻都未曾停歇。
那是源於恐慌的犯罪,看似大危機或大機會下,罪犯的本性或主動或被動地暴露出來,偏遠而狹小的全會市內一時腥風血雨,人人自危……
又何止是全會市呢?
調換電視台,從全會市電視台調到如龍國電視台,幾乎所有見識到新星隕落的地方,無論大國內外,都染上一片血腥的紅色。
一些受害者的照片被打碼後公布於世人眼前,即使朦朧模糊,依然能看到,那名為罪惡的恐怖。
“很恐怖吧。”望安道,“就好像是我帶來了災厄一樣。”
林牧魚握筷子的手指一僵,險些讓筷子掉落在地上。
“從某種程度上,這樣也沒錯。”望安自顧自道,嘴角勾勒出嘲諷笑容的線,“但更多的原因,是我的出現,給了他們釋放本性的機會。”
“我劃過他們的頭頂,他們以為末日來了,於是拋棄了文明與秩序,投入野蠻與混亂的懷抱。”
“我沒有帶來末日,他們認為機會來了,於是打破了司法與道德的約束,選擇趁機違法犯罪。”
“他們早有罪惡的想法,也早已想付諸於行動,隻是借口我來了,方才行事。”
望安平淡地說著,嘲諷的笑逐漸收斂,再看不見。
“而即使我沒來,他們也會因為別的事,比如一場地震,一次大型車禍,一個抵製外國的口號,迫不及待地施下罪惡,並將罪惡推脫在一切可能為他們開脫的地方。”
林牧魚低垂下頭,透過胸前看桌下相互觸碰的腳尖,一言不發。
“我殺的五個人,迄今為止,一共已經或明或暗的殺死三十來人。”望安道,“具體一城一池的得失,我就不多說了。”
“我知道。”林牧魚突然低聲道。
她抬起頭,眼神複雜而迷離地注視望安,朱唇微張著,不施粉黛卻粉嫩可親的臉頰上寫滿了迷茫。
“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就不用說。”望安道,夾起一筷子菜,“快點吃吧,菜要涼了。”
“……嗯。”林牧魚低下頭,機械而緘默地進餐。
盡管飯菜十分美味,她卻怎麽也生不起胃口,一些往事的回憶不斷掠過心頭,留下一道道劃痕。
望安沒有對林牧魚進行心理開導,盡管通過智能AI繆斯的資料收集,他已經得知林牧魚那段不太美好的過往經歷。
冰冷的現實如鋒利的刀鋒,一刀一刀割裂每個人的靈魂。
林牧魚是,XXX是,沒有人不是。
午飯就在一片沉默的氣氛中結束,林牧魚收拾完殘羹後,借口困頓,返回房間,將門反鎖。
望安對此早有預料,又一次站到窗戶前,仰望天空。
“算算時間,應該可以去了。”
他自語,在作戰服的動態光學模擬下,身形逐漸透明,不過三秒功夫,徹底不可窺見。
唰。
窗戶仿佛自動拉開,誰也不知道,一個隱形人翻出窗戶,踏空而行,走向遠方。
……
胖大叔許成冬很發愁,
不是因為和那位談了很久也沒談攏的大房地產商的恩怨情仇,也不是因為警察對他的反覆詢問,更不是因為他此刻還處於警察叔叔的熱切關懷之中。 而是因為,他……
不知道望安的聯系方式啊。
一想到自己答應了望安,會將望安收入全會三中,並送至全會一中深入學習,還有那根本不好決定數額的救命錢,再一想到望安突然翻臉槍斃五人時的冷漠無情……
他就打一個寒顫,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完成望安的要求,會迎來怎樣的未來。
“在想什麽呢?”
身旁突然響起如同夢魘的聲音,許成冬身體劇烈一顫抖,險些當場釋放自我,用輪回的五谷充裕身心。
他猛地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左方,竟然看到望安笑眯眯地歪頭注視他,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可是見鬼,這裡可是封閉的拘留室啊!
他根本沒聽到門打開的動靜,更沒有負責看守他的警察喊他出去閑聊,望安竟然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他身旁,還沒有任何人察覺?
“不,等等,也許他和警方有關系,我沒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隻是因為我太魂不守舍了。”許成冬想到,也隻有如此才能安慰自己了。
畢竟這裡可是走科技機甲路線的如龍國,的偏遠地區,不是走萬物機甲路線的小米國,也不是走法相機甲路線的嚶嚶國……
許成冬張嘴想說話,話還未說出口,望安打斷道:“兩件交易怎麽樣了?”
許成冬見望安音量如常地說話,都沒引來監守的警察,心中更為斷定,望安的背景,哪怕不說恐怖,至少也非他挑戰得起。
就算能挑戰他也不挑戰,生命隻有一條,昨夜險些沉河而亡的經歷深刻告訴了他這一點!
他吞一口口水,討好地說道:“入學我已經安排好了,您隻要抽個時間去簡單填一下基本資料,就可以去全會一中了。錢……”
許成冬稍有些為難狀地扯了扯面皮, 小心翼翼道:“您看一千萬夠嗎?”
望安笑盈盈地搖頭。
許成冬心不可抑製地一突。
“兩千萬?”
望安依然搖了搖頭。
“三千萬?”許成冬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他不是什麽特別有錢的人,主要是負擔了很多貧困學生、孩童的學雜費、生活費,這部分花銷哪怕對於經常搞灰色甚至非法收入的他,都是一筆無法忽視的負擔。
距離他慣例的“生活費用援助日”僅剩幾天,何況他還有不少項目都需要大量現金,一旦資金鏈斷裂,項目運轉不過來,就會形成惡性循環,每況愈下。
望安看著面色明顯痛苦的許成冬,輕輕一笑:“我想你誤會了什麽,校董先生。”
他隨意地倚靠到牆上,道:“雖然你有著資本家們默契而一致的陋習,但有一點我很欣賞。”
他頓了頓,歪頭笑道:“我想你知道是哪一點。”
不等許成冬試探著回答,他又道:“錢只需夠我較好地生活就足夠了,我要求並不高。當然也不希望太過拮據――至少讓我在看見一件喜歡的小東西時,能斟酌著買下就行。”
望安說完,轉身握住門把手:“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明天我會再來找你的,然後,就到完成這兩筆交易的時候了。”
他按下門把手,乾脆離去,留下許成冬一臉茫然地待在拘留室內。
沒有人看到,一層欺騙了所有人視覺、聽覺的極薄透明膜緩緩退去,融入透明的望安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