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國趙大爺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很不道德，很沒有公德心，道德素質極差。也許這個說法不能涵蓋全部的年輕人，但至少他覺得住他樓上的某一位住戶肯定是這樣的，否則不會從樓上扔下一團扎得很像雞蛋的衛生紙團。

　　這樣做即使砸到了花花草草都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還砸到了人。最關鍵的是，這人還就是趙大爺本人。這令趙大爺鬱悶不已。好好地在單元樓門口的草坪上納個涼都能遇到這種事情，真是夠倒霉的。

　　這衛生紙團砸到腦門上，砸得還蠻疼的，應該是從挺高的樓層上面扔下來的。這棟單元樓一共有三十三層，根據趙鐵國老大爺三十五年刑偵辦案的老警察的工作經驗，以及他對這棟單元樓住戶的熟識程度來判斷，他基本已經鎖定了幾個嫌疑目標。

　　心情有些糟糕地打開那個雞蛋形狀的衛生紙團，只看一眼，趙大爺登時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嘴角也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因為無論從那衛生紙團包裹著的東西那棉柔的材質、透明的色澤、腥鹹的氣味還是裡面盛著的乳白色液體來看，這特麽的就是一個射了多少都不算的套套，而且還是在某體育頻道天天打廣告的那個牌子！最關鍵的是，這還是一個新鮮剛出爐，不，剛用過套套！

　　“嘔嘔……”趙大爺直感覺胃部一陣痙攣，差點沒把剛剛吃的午餐都給吐出來。因為就在方才，為了辨別衛生紙團裡裹著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在老警察的職業習慣的驅使下，他居然仔細地嗅了嗅那個衛生紙團的氣味。

　　也怪他雖然年紀大了，背也佝僂了，身體各方面的素質也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老爺車一般快要報廢了，但是嗅覺卻還是挺敏銳的，居然真的聞到了那一股腥鹹的臭味。

　　想到自己竟如同猛虎嗅薔薇一般嗅到了別人萬千子孫的物種起源，趙大爺就覺得惡心，非常的惡心，心裡隻感覺有一萬頭神獸在奔騰而過。

　　光天化日、汙穢不堪、恬不知恥、羨煞旁人！咳，最後那個詞，純粹是口誤！趙大爺心中這般想道。

　　趙大爺以前雖然是個人民警察，但是卻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個人民警察的形象。說白了，其實就是個老警痞。

　　說不上正直，但也會在能力范圍之內去做一些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維護法律尊嚴的事情。當然，這個前提很重要，就是，在能力范圍之內。

　　如果覺得某件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比如和持刀行凶的歹徒搏鬥，他就會果斷選擇認慫，躲在隊伍的最後面等著撿漏。按照他的說法，這叫保全自身的有用之軀，為社會建設發揮最大價值。

　　自然也說不上邪惡，隻是普通男人都會有的那些沒羞沒臊的想法、念頭，他也是一樣都不落下。

　　說到底，趙大爺就是一個凡夫俗子，隻是披上了一身警服而已。其實，這才是這個社會上大部分這個職業從業人員的真實寫照。那些舍己救人、英勇就義的事跡終究隻是被宣揚出來當做楷模的個例而已。

　　趙大爺今年八十七歲，已經退休了二十二年。在十八年前，也就是他六十九歲那年，他下半身的小兄弟也在操勞了幾十年之後跟著退休了。

　　雖然身體上的某個功能退休了，但是趙大爺一直自稱，自己心理上的這個功能還一直還活躍著。甚至經常還會和自己的小孫子討論這個、那個女明星長得怎麽、怎麽樣。小孫子班上的哪個女生如何、如何。

　　所以，每次遇到有小年輕在他面前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趙大爺都會有些憤慨和無奈。心裡經常這般感歎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然後開始遙想自己的當年之勇。　　此時此刻，看著那個被他棄之如狗屎的衛生紙團，趙大爺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犯下這個“泯滅人性的罪行”的凶手究竟是誰了。

　　應該就是住在二十二樓的那一對喜羊羊與灰太狼。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的午餐時間，趙大爺看到了住在二十二樓的小夥子倪籟發摟著一個蜂腰翹臀、亭亭玉立、媚眼紅唇的妙齡女子在打打鬧鬧、沒羞沒臊的卿卿我我之中進入了單元樓的大門。

　　兩人一個穿著喜羊羊T恤，一個穿著灰太狼T恤，從T恤的款式來看，應該是情侶裝。就是不知道，喜羊羊和灰太狼什麽時候關系這麽融洽了?

　　當時，趙大爺剛吃了午飯，正在單元樓門口的草坪上，躺在一張藤椅上面暖洋洋地光合作用。

　　驀地見到那樣一幕，心裡著實羨慕得緊，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英雄遲暮、廉頗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

　　按著他倆當時那“春天到了，萬物複蘇”的狀態，估計進房就得乾那事，算算時間，這個時候應該剛剛結束，而恰巧就是在這個時間，趙大爺被這個裹著套套的衛生紙團砸中，肇事者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為了不汙染小區環境，趙大爺忍著惡心之感再次撿起那團裹著套套的衛生紙團，剛舉手準備用一個推杆入洞的動作把手中那團凶器丟入不遠處的垃圾桶之中，突然，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彷如潮水一般湧上他的腦門，而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劇痛傳來的部位就是剛剛被裹著套套的衛生紙團砸中的那個部位。

　　還沒來得及痛呼出聲，趙大爺就發現自己的意識迅速模糊了，隨即很快便昏死了過去。

　　臨昏死過去之前趙大爺心裡大感不妙，他很想大聲呼喊求救，可是他的身體好似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連嘴皮子也無法動彈一下。

　　藥丸！藥丸！難道大爺我大限已至！趙大爺心中這般淒涼地想道。

　　其實，趙大爺並不是特別害怕去地底下報道，他就是心有不甘，不甘如此不堪地揮手告別，他今年八十有七，照著國家平均年齡來算已經算是高壽了，就算這會兒嗝屁了也是喜喪，可是、可是，最關鍵的是，特麽的，他居然是被一個套套砸死的！

　　這真是震古爍今、前所未聞、奇恥大辱……也可以說是，蠍子粑粑獨一份，足以上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

　　想到死後有可能出現的報道:我市一老大爺遭一裹著套套的衛生紙團襲擊，不幸身亡，警醒廣大市民切莫高空拋物！想想，趙大爺就覺得悲憤！

　　真是死不瞑目啊！趙大爺苦悶地想著，隨即又在心裡自我安慰道:算了，還是瞑目吧！據說生前糾纏不清死後容易產生孽緣，我可不想來生投胎成了他的兒子什麽的。

　　走了就走了吧，也能下去陪陪老伴，就是不知道老伴已經先行一步了十五年會不會已經去回爐重造了，有沒有在那個世界等著他，有沒有像臨走前說的那樣，等他到了一起發車，一起開往來生的起點站。不過，估計不太可能，因為現在的車基本都不等人，到點就走！那個世界估計也是如此吧！

　　――――

　　趙大爺隻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似乎睡了很長、很長時間的一覺。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睡眼，發現自己居然是在室內。

　　感情自己沒有掛，應該隻是昏睡了過去而已，後來應該是被小輩們發現了，被攙進了房內。趙大爺有些恍然地想道。

　　發現自己沒有嗝屁，趙大爺隻感覺一顆懸著的心方才落了地，大爺我福大命大，怎麽可能才八十七歲就嗝屁了！

　　腦袋清醒一些之後他發現，他這一覺睡的時間也真是夠長的！居然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點鍾，整整睡了十九個小時。

　　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對的事情，趙大爺的內心猛地一個激靈，定睛凝神，旋即立刻發現了究竟哪裡不對。是時間不對！

　　不，確切地說是鍾不對！掛在牆壁上的掛鍾不對！掛鍾掛的位置和款式都不對，自己家裡掛的掛鍾不是這樣的！

　　自己家的掛鍾不是一直掛在電視背景牆那面牆上嗎，怎麽什麽時候掛到了沙發背景牆那面牆上面了！還有款式，自己家的掛鍾不是一直是那種老式鍾擺式是的嗎，底下還綴著一個葫蘆狀的鍾擺，還是自己親自去二手市場淘的老物件，據說已經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可是，現在牆壁上面掛著的那個壁鍾卻明顯不是這樣的， 明顯是現代的款式，而且顯然還是用電池的那種，根本不是自己淘的那個上發條的，最關鍵的是，這個壁鍾上面居然站著兩個麻雀，哦不，鴛鴦的模型。這貨絕逼不是自己家的那個掛鍾！這點毋庸置疑！

　　這一肯定，趙大爺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隨即便看到他立馬迅捷地揉了揉自己那本來還是有些惺忪的睡眼，而後他便發現，眼前的世界瞬間清晰了。

　　是的，是清晰了！趙大爺震驚無比，記得自己明明是老花眼，怎麽就清晰了！

　　呆立片刻之後，趙大爺立刻聚精會神開始掃視四周的環境，隨即他便驚詫得腦袋快要宕機了，雖然心裡下了一萬遍的關機、重啟，關機、重啟的命令，可仍舊是沒有半點反應，感覺腦袋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了。

　　眼前的景象怎麽會如此陌生?這哪裡還是自己的房子，哪裡還是自己的客廳！這分明就是一套陌生的房子，一個陌生的客廳！趙大爺心中尖叫道。

　　這一發現讓趙大爺既害怕又有些興奮，隨即便看到他一個箭步，是的，是一個箭步，一個如同年輕小夥一般的腳步，急急衝進了衛生間內。

　　衝進衛生間之後，趙大爺第一時間把目光投注到洗手盆上面的鏡子上，這一凝視，他的心裡便是湧起了驚濤駭浪。

　　看著衛生間內洗手盆上面那面寬大、光潔的玻璃鏡子，準確地說，是鏡子裡的自己，趙大爺陷入了久久的震驚無語之中，旋即整個衛生間都安靜了，而且還是很長時間的那種安靜，死一樣的那種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