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行?

我趕回來參加奶奶的葬禮，目的就是要見奶奶的最後一面，也不想想在路上我都經歷了什麽！

可是，我雖然心裡不解，卻不敢當著爺爺的面多說半個字，因為此時的爺爺，臉色陰沉的嚇人，這是極為少見的模樣。

兒時的記憶裡，爺爺對我向來都是十分和藹的，會用一雙粗糙的大手把我高舉過頭頂，有什麽好吃的，也會背著其他姐妹，悄悄拿過來給我。

我對爺爺十分的尊敬，他既然不準我去看奶奶，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強忍著不甘，低下了頭。

出殯是葬禮的最後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我站在眾人身後，看見大伯、叔叔以及我爸抬著一副黑木棺材，從裡屋走了出來，棺材上面蓋著一塊紅色的布，那布上好似還繡著金色的符文。

我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自然不認得那些符文的含義，隻是在我的印象裡，從沒有人用符蓋住棺材。

送葬的隊伍不多，隻有我們自家人，我作為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孫女，理所當然的拿到了奶奶的遺像，遺像中奶奶笑得十分慈祥，我低頭看著照片，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曾經奶奶對我的好，如同泉湧一般襲來，而這些都不複存在了，奶奶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離開了所有人。

下葬的地方，是爺爺親自選的，那是奶奶生前最常去的一片樹林，她說坐在石頭上能看見遠遠的市區，能想象我們這些兒孫在城市裡生活的樣子。

紙錢拋灑到空中，請來奏樂的樂隊，敲鑼又打鼓，哀樂淒淒慘慘，哭聲斷斷續續。

就在我們一行人來到山腳下，大伯突然踩到了一塊凸起的小石墩，一隻腳跪在了地上，棺材順勢傾斜，引發眾人齊聲驚呼。

我走在最前面，聽到聲音也立刻停了下來，轉過身朝大伯看去，只見到大伯的膝蓋已經滿是鮮血，這一跪加上棺材的重量，著實摔得不輕。

然而在這緊要關頭，爺爺卻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大伯的臉上，氣得面紅耳赤。

“你個混帳東西，怎麽連路都走不穩，你可知道這一摔，會摔出事來的！”爺爺的聲音在黑夜之中十分洪亮，他氣得雙手發抖，臉上的表情更是可怕。

奏哀樂的隊伍也停止了奏樂，靜靜站在一旁，心驚膽戰的看著我們。

“爸，真不是我的錯，原本地上光禿禿的，誰知道突然冒出來一個石墩，我這就站起來，媽肯定不會怪我的！”大伯也嚇了一跳，顧不上膝蓋還血粼粼的，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棺材重新歸位扶正，爺爺卻沒有繼續往前走的意思，他的視線落在了棺材上，手裡的煙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符印哪裡去了?符印呢！”

眾人又是一驚，這才發現棺材上的紅布不見了！

我皺了皺眉，微微蹲下身子，看了眼棺材底部，紅布就在棺材下面。

於是我彎著身子，貓身擠到了棺材下面，手剛抓住紅布，就感覺到衣服被人給拽住，隨後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從棺材下面給拖了出來。

我像是一顆球似的滾到了地上，摔得四腳朝天，好在我死死抱著奶奶的遺像，才沒有摔壞，手裡還拿著丟失的紅布，雙眼淚涔涔的看著拽我的人。

拽我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穿著一套休閑服，俊朗的面容讓我不禁心裡一顫，這個男人可真好看。

“喂，你不怕死啊?棺材下面隨便闖，萬一棺材落下來怎麽辦?”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語氣很是輕佻。

“你來晚了，已經出事了，想想怎麽辦吧！”爺爺瞥了我一眼，又轉頭對那人說道。

我尷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爺爺接過我手裡的紅布，交給了對方。

“爺爺，這人是誰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我躲到了爺爺身後，小聲問道。

“你要對人客氣點，他是個道士，你奶奶的葬禮也是他一手負責，你就偷著樂吧，要不是他先教訓了你，我都要罵你幾句！”爺爺側過頭，壓低了嗓子對我解釋了幾句。

一聽此人是個道士，我不懷好意的翻了個白眼，不就是一個道士嗎，怎麽像是我大爺似的！

“畢叔，沒出什麽大事，幸虧抬棺的是您兒子，要是換其他人，那就難辦了！”此人繞著棺材走了一圈，最後將紅布重新蓋在了棺材上，拍了拍手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沒什麽事，咱們就繼續往前走吧！”

爺爺這才松了口氣，輕輕推了我一把，示意我繼續往前走。

一行人上了山， 來到提前挖好的墓穴，將棺材穩穩放入穴中，最後填土掩埋，沉沉的石碑扣在墓室前方，石碑上刻著的是我奶奶的生辰八字。

一直到奶奶下葬，我也沒能看她最後一眼，行禮之時，我哭成了淚人，爺爺遞給了我一瓶膠水，讓我親手把奶奶的遺像掛在石碑上，我擦了擦眼淚，趕緊照做。

下葬雖是最後一步，可不代表就這麽結束了，親屬們還得守一晚上的靈，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去墓地叩拜一番，這才算完。

回來時已經是凌晨了，親戚之中有些不常來往的，也手拉手聚在一起活絡感情，辦喪事，如果太消沉，死者是不會開心的，所以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喪事現場總能看見鬥地主或是唱歌談笑的場面，我們家也不例外。

在一片嘈雜聲中，我媽突然拽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到了靈堂外面，一股股寒風吹進了我的衣服裡，冷得我瑟瑟發抖。

“媽，你還在生氣?奶奶生前那麽疼我，難道你要真的想讓我成為一個不孝子孫?”我知道她想說什麽，於是主動開口問道。

“我能不生氣嗎?都讓你不要來了，這個村子古怪的很，本來我就覺得愧對你，你還……”

誰知道我媽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後面的話也成為了哽咽中的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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