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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越泡沫時代》三百八十九. 事與願違
  “晴子?歡迎。”

  這個時間,錄音室裡,只有栗林誠一郎自己在這兒。赤松晴子去赴約之前,先給錄音室打過電話,說要帶朋友過來。

  所以,看到她身後跟著個眼生的女孩子,栗林誠一郎並不意外。

  “打擾了。”蒲池幸子欠欠身。

  “您好。”栗林誠一郎點頭還禮,悄悄打量赤松晴子的這個朋友。她看上去要比赤松晴子年長好幾歲,顯然不是她大學裡的朋友。

  “栗林君是GENZO的作曲家。”赤松晴子充當起介紹人來,“這位是蒲池桑,我的朋友。”

  身份明了,兩個初次見面的人,又相互打了一次招呼。

  栗林誠一郎充當招待者,去替這兩個訪客泡茶。

  這期間,蒲池幸子的目光在房間裡環視。第一次進錄音室,從前只在電視上,鏡頭一掃而過的時候跟著見過的這些音樂器材,現在近在眼前。

  她又覺得好奇,又感到驚歎。

  看著這些自己完全不懂的設備,想到音樂製作人們就是操縱這些讓外行人不知如何下手的東西,製作出了美妙的音樂,不禁產生一種對音樂人的崇敬之情。

  栗林誠一郎端著茶盤出來,就看到這位蒲池桑好奇打量的目光。看這反應,一定是第一次進錄音室的外行了。

  他猜想,不會是因為她想見識一下真正的錄音室,所以被赤松晴子給帶過來觀光的吧?要是那樣的話,不像是赤松晴子的作風。

  再說了,這位蒲池桑在錄音室裡,一絲輕浮的樣子都沒有,也不像是個看熱鬧的觀光客。

  “栗林君。”

  赤松晴子沒讓他疑惑太久,揭曉了答案,“你能幫忙監一下棚嗎?”

  “監棚?”栗林誠一郎有些意外,“晴子,你要唱嗎?”她不是不打算唱歌,一心要轉入幕後?

  “不是我。”赤松晴子笑了笑。

  今天在錄音室的人是栗林誠一郎,對赤松晴子來說倒是方便了許多。兩人是老相識,現在要拜托他給外人監棚,話說出來也更自在方便。

  “給這位蒲池桑監棚嗎?”

  栗林誠一郎又一次把目光落到蒲池幸子身上,有一點改觀。先前以為是來參觀的,原來是過來試唱的嗎?

  蒲池幸子神情靦腆,麻煩素不相識的人,怪不好意思的,“給您添麻煩了。”

  “那倒不必。”她這麽說,栗林誠一郎反而態度和緩下來,站起身,“請吧,來唱唱看。……說真的,普通人第一次進錄音棚,聽到自己的歌聲,也許會被嚇一跳呢。”

  這話不是在隨便亂說,錄音棚裡唱歌跟在卡拉OK裡唱歌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通過錄音棚的設備唱出來的聲音,沒有混響,也沒有回聲,沒有任何修飾,聽起來乾巴巴的。

  因為毫無修飾,所以一點點的不足之處,一點音準的變化都逃不過去。對自己的歌聲很有自信的人,要是進了錄音棚,也許會被自己的聲音打擊到。

  赤松晴子跟蒲池幸子一起起身,站到控制台前,看著蒲池幸子走進對面的錄音棚。一道玻璃牆,她看得到對面的蒲池幸子,蒲池幸子也對錄音棚外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進到錄音棚,最大的感想就是好安靜,安靜到了一種有些壓抑的程度。一邊是安靜到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並且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會有人出現在自己身邊。

  但是另一邊,透過玻璃牆,對面那個“真實世界”,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反差,讓第一次進了錄音棚的蒲池幸子感到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不自在,仿佛邁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透過玻璃牆,對面的栗林誠一郎指了指麥克風。

  蒲池幸子回過神來,站到麥克風前,拿起監聽耳機戴上。

  “那麽,要唱什麽呢?”栗林誠一郎問她。

  蒲池幸子告訴他,“Ann Lewis的《六本木心中》,可以嗎?”

  “真厲害。”栗林誠一郎得到這麽個回答,感慨了一句,只差說聲人不可貌相。

  Ann Lewis是出生在曰本的米日混血兒,最開始在東京當寫真偶像,七十年代初,作為歌手出道,憑借混血兒的種族天賦,唱功無敵好,風格多變,時而唱甜甜的歌謠,時而又來點加料的歌謠搖滾。

  八十年代,跟搖滾歌手桑名正博結婚,曲風也越來越“重”,向著金屬搖滾的方向一路狂奔,成了日式金屬的先驅。沒幾年離婚復出以後,就發行了這支《六本木心中》。

  心中在日語裡有殉情的意思,不過,“六本木心中”可不是一對男女相約殉情的苦情戀歌,而是一支豪放充滿力量的歌。

  與其說是一對男女相約殉情,倒不如說是拿出殉情的勁頭兒去追尋極致的愛。

  順帶一提,Ann Lewis剛從關西老家上京打拚當寫真偶像的時候就住在六本木。再順帶一提,她成為歌手之始,簽約的事務所是渡邊萬由美老爸的渡邊製作。

  渡邊的影響力恐怖如斯……

  蒲池幸子一個看著挺文靜的女孩子,說要唱《六本木心中》,在栗林誠一郎看來,也是一種十足的反差。

  不過,對喜歡搖滾樂,甚至想過自己也去當搖滾歌手的蒲池幸子來說,在錄音室裡唱這支歌,比起在卡拉OK裡唱氣氛歌謠,更加合她自己的心意。

  “那麽就請開始吧。”栗林誠一郎發號施令。

  蒲池幸子看著對面控制台前嚴陣以待的兩個人。

  錄音棚裡那樣安靜,安靜到似乎在這裡面不管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管,但是,對面卻始終有人注視著錄音棚裡面,這樣的環境,讓蒲池幸子感到一種不和諧的反差。

  她挪開了視線,盡量不看對面,而後深呼吸了一下,“one! two !three !Four!”唱出了這首《六本木心中》的第一句。

  ……

  這是我的聲音?

  從錄音棚裡出來,蒲池幸子戴上監聽耳機,聽一聽自己剛才的表現。結果,從“one! two !three !Four!”的呐喊聲,就讓她感到陌生,仿佛來自另外的一個人。

  蒲池幸子還在為這本真的聲音感到愕然,那一邊,赤松晴子卻說:“蒲池桑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栗林誠一郎若有所思,“確實,非常好聽的‘聲音’。”

  兩個人強調的都是聲音本身,而不是演唱的表現。

  雖然通過錄音,蒲池幸子唱歌當中的不專業之處,比如氣息不穩、有點飄的尾音、一些地方不夠飽滿,另一些地方卻又有一點累贅,因為緊張,有些地方捏著嗓子唱,各種各樣的小毛病都存在著。

  但是,即使通過冷冰冰的錄音棚唱歌,蒲池幸子的聲音卻一點也沒有打折扣,甚至在這種毫無渲染的狀態裡,她的聲音顯得更加有質感了。

  “問題也太多了。”

  蒲池幸子聽到自己歌聲裡的那些小毛病,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可話是這麽說,不專業的地方可以找老師糾正,可以反覆練習,但是,這種與生俱來的聲音上面的天賦,是後天所不能複製的。

  這一邊,她戴著監聽耳機為自己的歌聲感到害羞和糾結,甚至還產生了一點不自信。另一邊,赤松晴子和栗林誠一郎卻說起別的事來了。

  “這位蒲池桑挺厲害的。”栗林誠一郎稱讚一句,想到赤松晴子特意把她帶到錄音室裡來試音,腦中靈光閃現,想到些什麽,對赤松晴子說:“岩橋桑今天回東京吧?”

  赤松晴子不是笨蛋,更不會把栗林誠一郎當成笨蛋,會意,“應該是這樣,不過現在演出還沒有結束,還動不了身。”

  她負責替岩橋慎一在電視台坐板凳,對他的行程安排了解的更多一些。

  “讓岩橋桑聽聽看就好了。”栗林誠一郎說。

  赤松晴子聽他這麽說,心裡也想著,要是能讓岩橋慎一聽聽看就好了,但是嘴上卻什麽也沒說。

  栗林誠一郎不知道,她卻清楚蒲池幸子現在有事務所,本職是模特,不是她在步行者天國或者LIVEHOUSE裡湊巧遇到的普通人。

  就算讓岩橋慎一聽了她唱歌,又能夠怎樣呢?

  赤松晴子莫名產生了一絲遺憾,要是早點遇到她,把她帶到岩橋桑面前就好了。

  但是,已經發生了的事不能改變,再說,蒲池幸子也沒有後悔做現在的工作。赤松晴子心想,要是為她惋惜,反而是不夠尊重她個人的人生和想法。

  既然如此,就先不去考慮那些擺在眼前的問題,只是把她作為自己的朋友介紹給岩橋桑,讓岩橋桑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也已經足夠。

  之後一定要把這份試唱留下的記錄拿給岩橋桑聽。

  赤松晴子下定決心。這時,聽完了自己的錄音蒲池幸子也摘下了監聽耳機。

  栗林誠一郎誇獎她,“蒲池桑,表現挺不錯的。”

  製作公司的作曲家,這是蒲池幸子眼中的專業人士了。被專業人士稱讚,蒲池幸子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剛才的不自信,也跟著驅散了一些。

  ……

  赤松晴子想讓岩橋慎一聽一聽蒲池幸子的錄音,卻事與願違。

  名古屋的演出回來以後,岩橋慎一接到山內建一的傳呼,一見面,得知事務所和WINK的唱片公司那邊,同意試一試岩橋慎一提出來的製作企劃。

  點子既然被采用,也就順理成章,拿下了一紙合約,接手WINK之後兩張單曲的製作。

  WINK的唱片公司是POLYSTAR,這家公司也參與了樂隊天國,公司派出的代表,跟岩橋慎一時不時在會議上見個面。

  接手了WINK,再跟他們的代表見面的時候,對方的態度也變得更加客氣。不管怎麽說,參與了他們公司歌手的製作,岩橋慎一的身份在他那裡也隨之轉變。

  唱片公司一年起碼經手二三十個新人,集中資源去捧其中的幾個,能捧紅其中一個,那就是天大的機緣。

  至於其他同期出道的,就像是買東西時送的贈品,好用最好,不好用也就是那樣。

  甚至有時候同一家唱片公司的新人,公司打算力推A,為了不讓A的上升勢頭受到影響,會去故意打壓雪藏同公司風格相似的B。

  凡事有先有後有輕有重,事務所深知雞蛋不能放到同一個籃子裡的道理,很少會讓同時期力推的新人簽在同一家唱片公司。

  明明是同一家事務所的歌手,公司年會上一起給老板唱祝福歌手拉手,但是在樂界同時又是對手,而製作人就在不同的公司和歌手之間跳來跳去,業界就是這麽神奇的地方。

  依照岩橋慎一的設想來包裝WINK的話,不論是製作經費還是宣傳經費都要大幅上漲,正因如此,接手這兩個女孩子,對他、對引薦了他的山內建一來說,都要背負相當的壓力。

  當然,兩個女孩子也一樣。一口氣透支了那麽多經費,要是捧不紅,那就只有被直接放棄的份兒。

  不過也無所謂,既然都背負著壓力,壓力同時也可以讓他們結成同一陣線,反而能夠更加團結。畢竟如果做不好,比賽就在這裡結束了。

  ……

  一邊是剛接手了WINK, 工作正式開展之前,要先和唱片公司跟事務所、以及兩個女孩子本人進行數次的會議和溝通,另一邊,周五下午,還要作為長頸鹿男去跑巡演。

  期間,還要去電視台,參加音樂番組的錄製。

  雖然還不夠格上黃金檔音番,但是,另外一些只要公司給力就有機會去打歌的節目還是能上的,不過,安排的場次不多,整個宣傳期,目前才隻錄過兩場。

  之所以如此,也有故意的成分在裡面。

  比起讓觀眾輕而易舉就在電視上看到樂隊的演出,還是更想讓他們如果想要聽歌就去買唱片,如果想要看演出就去買門票。

  這不僅是單純的掉進錢眼裡了,還因為比起電視,現場更容易培養粉絲。

  初出道的時候,需要有忠實的支持者。基本盤穩了以後,就需要廣大的知名度。

  在這樣密集的行程安排下,想要私下裡見上他一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赤松晴子知道這點,給岩橋慎一打傳呼,告訴他:“岩橋桑,有份試唱帶想請您聽一聽。”

  岩橋慎一在電話裡把這件事應下來,對赤松晴子說,自己得了空去錄音室一定聽聽看。

  結果電話放下,就是一整周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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