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歌界至今為止還保留著拜師學藝的傳統,抱上一根粗壯的大腿,能少走八百米彎路。
弟子也分兩種,一種是記名弟子,另一種是親傳弟子,也就是內弟子。……怎麽有點串戲到了武俠的趕腳呢。
但是,不管是武俠還是演歌,能入師父門親傳的,無疑都是富有潛力,被寄予了厚望的。
阪本冬美這樣的內弟子,平時會寄住在豬俉公章家裡,給老師端茶送水,跟著他出入電視台和錄音室以及像現在這樣的場合,充當拎包小妹和司機,作為回報,豬俉公章會向業內人士介紹:“這是我的弟子阪本冬美。”
別小看這句話的分量,它背後的意義就是“這妹子我罩了。”
這個土嫩土嫩的妹子,能被收進內門,前途無量啊。
互相報上姓名完了,又回到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岩橋慎一看著妹子這肉包子似的鼓鼓的臉頰,琢磨是再想點什麽尬聊兩句,還是接著COS他的沉思者。
結果,這時,阪本冬美那突然冒出來一句,“您姓岩橋嗎?”
“是的。”
“我老家有個地名就叫‘岩橋(IWASE)’。”她說出來以後,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岩橋慎一從這句話裡,感受到來自阪本冬美樸實的好意,就像她樸實的包子臉上的笑容似的。想到這,他也順著話題說了下去,“阪本桑的老家是?”
“和歌山縣。您知道那裡嗎?”
岩橋慎一點頭,“當然了。”
上輩子的岩橋慎一,對這個地方特深刻的一個印象是那裡動物園的大熊貓很能生。春種秋收,默默耕耘。但是不管生多少,大夥兒的眼睛都還是隻盯著上野動物園大熊貓的肚子。簡直是一場悲慘的庶出比不上嫡出,大阿哥當不上太子的大戲。
“不過,”他打趣似的說,“那裡有個‘岩橋’的事就不知道了。”
聽他這麽說,阪本冬美露出個笑容來。這姑娘只要真心笑的時候,眼睛就彎成一對月牙,看著特別的親切。好似同樣的話,由她來說,就比由別人來說更可信似的。
……
過了十一點三十分,服務生送來樓上的大佬們準備走人的信兒。
岩橋慎一和阪本冬美,借著那個“岩橋”的話題,聊起了家鄉,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發起了時間,這時,收到信兒,兩人一起站起來,上去接人。
幾個大佬都紅光滿面的,看來是玩得很盡興。
豬俉公章是最後才去的,大概來之前就喝了不少酒,到了這裡以後也沒少喝,現在臉紅通通的,腳步有些虛浮了。
這位的大名,岩橋慎一進圈後早就有所耳聞。他是演歌界大佬級別的作曲家,筆下名曲不知捧紅多少歌手,其中之一的代表作,是為鄧儷君寫下的那首《空港》。
剛進曰本,還在跌跌撞撞尋找自身路線的鄧儷君,就是憑借這首歌打開市場,確立了她半演歌半流行的演唱風格。
曰本的藝能界,是由幕後的黑衣們撐起來的,所以,擁有創作才能的人非常受人尊敬。在豬俉公章面前,森進一和前川清兩個演歌大佬,也都客氣而尊敬,前川清甚至親自攙扶著豬俉公章的胳膊肘。
阪本冬美一來,見到了,趕緊打招呼,從前川清手裡接過老師。她一個女孩子,力氣不大,豬俉公章的塊頭不小,一接過來就有點吃力。岩橋慎一見了,趕緊頂上,把豬俉公章重量的一大半都接過來。
“阪本,又要辛苦你了。”前川清笑呵呵的說。
看樣子,她跟著出席過許多次這種活動了,森進一和前川清也都認識她。
“這是身為弟子的分內之事。”阪本冬美語氣謙卑。
豬俉公章在業內,是比胖胖青年秋元康有過之無不及的六本木扛把子銀座通,最喜歡夜遊,喝起酒來又快又多,還有過因為迷上了在俱樂部裡看桑巴舞,特地跑去巴西發掘了一個日裔姑娘出道當歌手這樣的神奇傳說。
別以為玩演歌的私底下也跟台上似的那麽板正,說不定比誰玩的都凶。
身為他的弟子兼拎包小妹兼司機,阪本冬美整天跟著出入這種場合,負責把醉醺醺的老師送回家,可不是“又要”辛苦了。
這會兒,俱樂部的服務生才上來,接替阪本冬美,代為攙扶豬俉公章。岩橋慎一心裡一琢磨,合著剛才是由著前川清表現呢。另一個服務生又過來要頂替他,岩橋慎一還沒撒手,覺得胳膊讓人用力抓住了。
豬俉公章頂著那張紅通通的臉,對他說:“你來就很好。”撒開手,敲了敲他的上臂,“……挺有勁頭的嘛。”
額……
行吧。
體格越壯,責任越大。
岩橋慎一幫著把豬俉公章攙出去,阪本冬美趕緊去把車開來,又是一通折騰,把豬俉公章在後座安置好。
阪本冬美摁著膝蓋跟岩橋慎一行禮,“麻煩您了,岩橋桑。”
“舉手之勞而已。”岩橋慎一回道,“路上小心。”
客串完了搬運工,岩橋慎一趕緊去開車接森進一。
以前帶松本明子的時候,開的是普通的鈴木小麵包,現在跟著森進一,開的車就換成了高端豐田保姆車。
車內空間寬敞,森進一坐進來,前川清和東京音樂工業會社的那名部長也上來了——這名姓沼田的部長很客氣,婉拒不成,才在那兩人的邀請下上了車。
“讓岩橋君送兩位回去。 ”森進一挺大方的。
森進一跟前川清住得不遠,倒是沼田,住在杉並,送下了那兩位以後,岩橋慎一又載著他往杉並駛去。
“辛苦了,經紀人桑。”沼田客氣地和他搭話。
“您客氣了。”
“經紀人桑看上去挺年輕的……一直都做這一行嗎?”
“是的。”
車子駛上大馬路,岩橋慎一加快了速度。
“森桑是演歌界的大人物,經紀人桑能被派來跟隨森桑,可見能力頗為出眾。”沼田的話裡,透出些油滑。
岩橋慎一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反光鏡,“只是做些分內的工作而已。雖然不成器,多虧了森桑待人寬容。”
沼田笑呵呵的,“經紀人桑真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