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鯉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駭道:“祖宗托夢索命,這怎麽可能都是祖先庇佑後人才對啊。”最主要的還是一個村的鄉親都如此。這真邪了門了,難怪村裡這麽安靜,恐怕這事不簡單。老父親有些哆嗦,跟唐鯉解釋道:“大夥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人說村裡的祖墳壞了風水,所以祖先們不依,所以後人才會有血光之災的。這就幾天的功夫,村裡死了好幾口子了。現在很多人都準備賣房子賣地,遷到別處去。”
唐鯉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官莊鎮她了解過,並不是那種氏族形式的村落,也就是說,村子裡姓什麽的都有,各家各戶的祖墳不可能同時出問題
“村裡的墳地都在什麽地方?”唐鯉問道。
老父親道:“在清涼山,五道坎。”
唐鯉琢磨著這個地名,心裡犯了嘀咕,風水固然玄奧,可也夠血腥的,簡直是殺人於無形。不過關於墳地的事兒,唐鯉有一些想法,別看她不懂風水,但她明白,風水這個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的出問題,這其中肯定有緣故。
唐鯉就跟老父親說道:“老人家你節哀順變,我已經幫阿權超度了。至於祖墳風水的事兒,你們最好找個風水先生好好看看,一味的躲在房間裡也不行啊。”
老父親歎息:“怎麽沒找啊,鄉親們湊錢,前後找了三個先生,誰都說不出所以然。並且第一個看完墳地後就開始鬧病,第二個下山後就摔斷了腿,第三個更慘,出了村子被四輪子碾死了。從這兒以後啊,給多少錢都沒人過來了,說山上有鬼,鬼斷龍脈,誰管這事兒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唐鯉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到底是一塊什麽墳地,怎麽會這麽凶
老父親突然拉住了唐鯉的手:“仙姑,我看你年紀不大,但是手藝精湛,不如你給我們看看吧。要是能化解,沒人願意賣房賣地,故土難離先不說,這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了一幫半截子入土的老年人,你說我們還能上哪兒啊。”
唐鯉很艱難的說:“老人家,我是真想幫你,可我不懂風水啊。”
老父親一拍大腿:“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時候唐鯉忽然想起了那個詭異的老太太,就問:“我們剛才進門兒之前,有個老太太總盯著我,樣子怪滲人。村裡的人都躲在家裡,她怎麽卻出來了?”
一聽這個,老父親面色大變:“你說老刁婆老,她就跟個烏鴉一樣,走到誰家門口,誰倒霉啊。剛才就是沒碰見我,不然我非得打死她。”
唐鯉一咧嘴,老刁婆肯定跟這戶人家有仇啊,不然也不會發這麽大火。不過他話裡似乎藏著很多玄機,說的老刁婆就跟掃把星一樣。
“家中有喪,最忌火氣,老人家還是穩當些。“唐鯉拍了拍老父親的手背。
老父親喘了一口氣,說:“哎,提起老刁婆我就忍不住啊,因為大夥兒都在懷疑是她破壞了墳地風水,所以才弄的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聽到這話,唐鯉更加納悶了,怎麽墳地風水會跟老刁婆扯上關系,她到底是個什麽來歷?老父親義憤填膺的道:“這事兒得從六九年的自然災害說起,那時候大家沒糧食,成天上山挖野菜,吃樹根,樹葉子,野獸,甚至連螞蟻都不放過,你別看這山大,但十裡八村的人多啊,沒多久就給吃乾淨了,人們只能在家躺著,節省力氣,就是喝水吃鹹菜條,渾身上下都浮腫啊。一來二去,餓死的人就多了。”
老父親提起這段往事,聲音低沉的嚇人,從懷裡掏出煙卷,抽了起來。
“那時候的人命不值錢啊,跟現在比不了,人死了直接往山上的亂葬崗一扔,有塊席子就不錯,一到了晚上,野貓野狗都往山上鑽,那是再吃死人肉啊。那時候村裡有個閑漢叫張大明,他專門上山殺狗宰貓,就塗個糊口,你說那貓啊狗啊的成天吃死人,你也下的去嘴。有那麽一年冬天,大雪下的邪乎,張大明在村口看到了一個女人,快餓死了。他一直是個單身,看見女人就起了歪腦筋,把女人托回去,灌了那些貓啊狗啊的肉湯,女人這才從鬼門關走回來,而她就是老刁婆。”
唐鯉都聽入迷了,趕緊催促道:“那後來呢”
老父親眼中出現了一種恐懼的光芒:“後來,後來張大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就跟突然蒸發掉了似的。但那個年月人人自危,誰也不管這種閑事。老刁婆就在村子裡定居起來,可不跟任何人來往,可後來就有人說,經常聞到她院子裡有血腥氣息,有一回隔壁的大娘去他家井裡借水,打上來的水都是血紅的,並且還有頭髮。嚇的那個大娘轉身就跑,回家三天就死了。村子裡開始瘋傳,說張大明就是叫她殺了,隨後又有人看到老刁婆有事沒事就往亂葬崗跑,每次懷裡都抱著一大包東西,又一次被一個村民撞到,發現那包裡都是人的胳膊腿,老刁婆在吃人肉啊!”
又是吃人肉!唐鯉想起了伊薩的那群人曾經也誘惑過很多小孩子吃人肉,莫非這老刁婆跟伊薩有什麽關系?
“老人家,這事兒可不能亂說啊,殺人,吃人肉可都是犯法的。你們就沒報警嗎?”唐鯉試探道。
老父親歎息一聲:“連飯都沒得吃,誰會去報警啊,但大家都不傻,從這兒以後就把老刁婆當成了怪物,她肚子裡都是死人肉,髒的要命啊。等挨過了那段饑荒,老刁婆整個人都蒼老了,死人肉吃多了,人也變的凶了,跟野獸沒什麽區別。等大夥兒開始種糧食的時候,老刁婆就開始偷糧食,去祖墳祭拜時,她就偷貢品,最後成了人人喊打的賊。她被迫逃進了大山,有人說吃多了死人肉會上癮,她在村子裡沒飯吃,又回到山上找死人肉去了。”
吃人肉上癮這件事唐鯉是再清楚不過了,沒想到這麽個小山村裡也會發生這種事。
“那段時間,各家各戶都重新修繕了祖墳,每天都看著,生怕被老刁婆鑽了空子。這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三十五年,再也沒見過老刁婆的行跡了,可是在三年前,她又出現在了村子裡,形同惡鬼,一身的腥臊之氣,並且不論走到哪兒,就能把霉運帶到哪兒,被人說成瘟神。大夥兒看她年歲大了,就不在跟她計較,不過要是找麻煩,那也沒有客氣的。今天晚上蹲在我家門口,指不定又要幹啥”
老父親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口乾舌燥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老刁婆也夠妖孽的,拋開吃人的傳說不提,她一個女流之輩能在大山裡隱居三十五年,這就足夠厲害的。
不過唐鯉有個疑問:“老人家,你不是說鄉親們都懷疑是老刁婆破壞的風水麽,這是從何說起啊?”
老父親沒回答唐鯉這個問題,反而站起來,看著唐鯉和九九說道:“兩位仙姑,你們大老遠而來,還沒吃飯吧。咱們邊吃邊說。”
“不用,不用,太麻煩了。”
“什麽麻煩,大老遠的請兩位仙姑跑一趟,怎麽著也要吃頓飯。”
“姐姐,我餓了,我要喝番茄汁!”九九忽然開口道。
這是要喝血的節奏啊,辛虧出來的時候,將鴨血用裝番茄汁的瓶子全給灌了起來,瓶子外面還有一層貼紙,從外面看還真挺像番茄汁。
不容唐鯉阻攔,老父親進了廚房,其實唐鯉也怪不好意思的,人家剛死了兒子,心裡刀扎一樣疼,還得騰出功夫伺候她。
大約二十分鍾吧,酒菜上了桌子,葷素都有,熱氣騰騰的。這些日子沒吃一口熱乎飯,看到這麽些東西,唐鯉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老父親望著院子裡的棺材,自己偷偷抹眼淚。
老父親見九九隻喝“番茄汁”不動筷子,就勸道:“這位仙姑是嫌棄菜不好吃嗎?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實在拿不出什麽招待二位。”
唐鯉連忙插話說:“您別見怪,我這妹妹啊,從小就喜歡喝番茄汁,剛剛在路上也吃了點,現在恐怕吃不下了。”
老父親點點頭,獨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話匣子就打開了:“老刁婆當年吃了這麽多人的胳膊腿兒,早就把祖宗給折騰慘了,所以現在就怪罪我們這些後人。”
唐鯉一聽就笑了:“老人家你這話就有些牽強了,這官莊鎮死的人多了,那老刁婆總不能挨家挨戶的吃人吧。再說了,三十五年前的事兒,祖先不可能等到現在才怪罪你們。我看這墳地另有貓膩。跟老刁婆關系不大。”
老父親有些不勝酒力,含含糊糊的拍桌子:“我跟你說仙姑,這老刁婆就不是好人,大夥兒沒什麽證據,沒法治他的罪,千萬別犯我手裡,不然我非弄死她不可。”
這話聽著瘮人,唐鯉趕緊勸他,不過緊接著我就想起了一件事,她來官莊鎮還得找一個叫蟹先生的人呢。現在光聽故事了,怎麽把這茬忘得死死的。
可沒等唐鯉張嘴問呢,就發現老父親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唐鯉歎息一聲:“算了,明天再問。”
由於唐鯉風餐露宿了很久,也非常疲憊,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等她來到院子裡,發現靈棚沒了,棺材也沒了。老父親,阿傑還有一幫村民浩浩蕩蕩的從外面走進來。唐鯉這才知道,阿權的遺體已經被下葬了,畢竟都死了七八天,沒必要在守靈上耽誤功夫。
鄉親們知道唐鯉是異人,對唐鯉敬畏的同時,都非常客氣。唐鯉趁機就問老父親,蟹先生住在哪裡。
老父親一聽就愣住了:“什麽蟹先生?村裡有這人嗎”
奇怪了,不語道長的書信裡明確寫到,官莊鎮蟹先生,難道道長記錯了?不可能,不語道長絕對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唐鯉不死心繼續詢問,可其他的鄉親也紛紛搖頭,唐鯉頓時就沒轍了,唐鯉正乾著急呢,打門外忽然跑進一個中年人,大吼:“哎,哎,老少爺們,快別呆著了,都跟我走,二蛋子魔怔了。”
大夥兒一聽全傻了,老父親驚叫道:“到底怎麽回事?”
“沒時間說這麽多,到了二蛋子家裡你們就知道了。”
大夥兒稀裡糊塗的往外跑,唐鯉這才知道,二蛋子是村裡一個年輕人,有膀子力氣,今天上午幫忙抬的棺材。可是下葬回家後,整個人就瘋了,嗷嗷亂叫,專門掐人脖子,兩三個人都按不住。大夥兒這才意識到,可能是被墳地裡不乾淨的東西衝撞了。等到了二蛋子家裡,就見他長的跟黑熊一樣,肩寬背後,膀大腰圓,非常魁梧。他一手掐著一個人的脖子,直直的拎了起來,雙目都是白眼仁,口中怪叫,噴出一片片陰煞之氣。
大家急了,三五成群往上衝,再不攔著,非得掐死兩口子。
可是二蛋子太猛,雙臂一掃,這人就跟鐮刀下的莊稼似的,成片成片倒下去。
唐鯉眯起了眼睛,果真是碰到了髒東西,唐鯉左手祭出一道符紙, 對著二蛋子的胸口就拍了過去。耳輪中就聽他慘叫一聲,背後轟轟噴著白氣,一道透明的影子就從體內彈了出來。唐鯉知道這是一隻成了氣候的鬼怪,因為二蛋子這麽壯,陽火比一般人都要旺盛,沒點本事可上不了他的身。
二蛋像面條一樣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的人們顧不得疼,全都大驚失色。
只見那個飄在半空的透明影子,轉身就想跑。沒等唐鯉出手,就見九九一個箭步衝到近前,將手串打在了這個影子身上,刺啦一下,青紫色的電弧彌漫出來,這是雷擊木的威力,雷電中具備封殺妖邪的絕對意志。
當電弧彌漫在影子周身,唐鯉豁然發現,它竟沒有頭。淒厲的慘叫卻從影子的身體裡迸發出來,眼看著,它被電弧分割,破裂,最終轟的一聲炸做塵屑,四散揮灑。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二蛋就醒了,一臉茫然的看著四周。院子裡一片嘩然,老父親噗通一聲跪倒:“兩位仙姑,你們可是真人不露相,還請你幫我們化解墳地的災難啊。”
其他人也跪下了,都請求幫忙,唐鯉一著急,拉著九九也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道:“你,你們這是幹什麽?”
唐鯉哪兒經歷過這等場面,並且這無頭鬼的確可疑,她也想搞清楚怎麽回事。
“好,我答應你們,但我不保證這事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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