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馬仔將手槍扔到了大海裡。
“我再問一遍,我朋友在哪!”唐鯉吼道。
“我這就帶你去找她!”黑胖子忙不迭的說:“別傷我兄弟!”
唐鯉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她猶豫了,他們三個人,而她就一個人,這種情形下,如果進入他們所熟知的領地,風險太大了。
可就在唐鯉猶豫的時候,黑胖子突然飛起一腳,踢落了唐鯉手裡的槍,唐鯉沒留神,被一腳踢翻在地上,最後一刻唐鯉怕壓到背在身後的九九,一把將她抱到身前,矮胖子迅速拿槍對準了唐鯉,但他似乎忌憚有些九九,最後關頭收起槍,示意身邊兩個人一起上。
這兩年的戰鬥生涯告訴唐鯉,永遠不要給對手一絲喘息的機會!唐鯉霍然起身,四個人對峙起來,他們似乎真的只是普通人類,對唐鯉頗為忌憚,三人誰也不肯先出手。
突然,快艇的聲音震耳欲聾的傳來,是蘇禾帶著警察趕到了!
這當然要感謝土豪蘇大少友情讚助的蘋果叉的定位功能!
警察很快就將三個人製服了,這顯然是一艘黑船,但是唐鯉與蘇禾翻遍了船艙,也沒有找到林夕!
“怎麽辦,不會的,不會的!”唐鯉心急如焚的翻找著,唐鯉好不容易找到你,林夕,你一定要活著!正當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晃的時候,船體突然猛烈的震動了!唐鯉與蘇禾砰然摔倒在地上。
九九突然哇哇大哭起來,蘇禾從唐鯉身上抱走九九:“我們,得走!”
“那林夕怎麽辦?!”
“先,離開這裡!”
船體激烈的晃動著,唐鯉與蘇禾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甲板上,此時海風呼嘯,海水如墨一樣漆黑,警察們已經在快艇上招呼唐他們:“快走!馬上就要海嘯了!”
唐鯉和蘇禾對視了一眼,唐鯉起身蹌踉著把九九交到警察手上:“帶我女兒先走!我還要找我朋友!”
一個警察站起來剛想對唐鯉怒吼,一個浪撲過來,如驚雷般轟然炸響。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唐鯉朝他們大吼著。
警察一咬牙,發動了快艇。甲板上只剩下唐鯉和蘇禾,目送他們飛速遠去。
唐鯉與蘇禾選擇留下來,是因為兩人都感覺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異動。有一個強大的,不屬於人間的靈物,正在朝著他們慢慢靠近。上了快艇後,如果被那個靈物追到,全員必死無疑。不如唐鯉和蘇禾留下,給快艇留下逃命的時間,而且如果林夕還在這艘船上的話,所有人都走了,她就只能等死了!
唐鯉和蘇禾繼續找著林夕,終於,在一個密閉的船艙裡,聽到了細微的呼喊。
蘇禾撞開門,黑暗的鬥室,林夕哆嗦著用一件男式外套遮擋著身子。她眼神木然,臉色蒼白如紙,潔白的身體上滿滿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傷痕。
窒息般的沉默。
一陣猛烈的撞擊後,蘇禾走過去,想抱起她,她像突然醒過來一樣失聲尖叫起來。
蘇禾像被點了穴一樣僵硬在那裡,唐鯉的雙眼迅速變的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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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
元初坐在辦公室,低頭翻看著文件,突然一道驚雷將整個房間照的徹亮。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陰霾的天空,神色冷峻:“竟然會在人類聚集的地方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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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很虛弱,尖叫之後就暈倒了。蘇禾抱起她,三人又跌跌撞撞的回到了甲板上。此時天和海已經黑成了一色。
“有辦法走嗎?”唐鯉回頭問蘇禾。
蘇禾面色蒼白:“傳送,之陣,可以試一下,但是,要有十分鍾時間詠唱,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管不了那麽多了!”唐鯉說道;“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他點點頭,開始詠唱:“上帝造物的慈悲啊,從光的方向,到海的盡頭……”
異生物的波動使唐鯉氣血翻騰,幾欲嘔吐,唐鯉不知道在靠近他們的究竟是什麽,可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她生平遇到過的最強大的生物。
怒卷的狂風讓唐鯉幾乎栽倒在地上,水突然平靜下來,黑色的氣息無聲的滲透著。
他,已經來了。而蘇禾才剛剛開始。突然,巨浪高揚,人說滔天巨浪,可是那是唐鯉第一次見到,原來巨大的海水可以遮住整整一片天空,黑色的海水讓唐鯉真的看見了末日的到來,船身如同火柴一樣輕易的支離破碎,下一秒,唐鯉已經沉入了無邊無際的海水中。
唐鯉看見他了,雖然只有四分之一秒。
但是在中國,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將他認錯。
虎須鬣尾,身長若蛇,有鱗若魚,有角仿鹿,有爪似龍鷹
他,是黃河的圖騰,是一切恢弘的代名詞,是翱翔於九天之上的傳說,是綿延千萬年的信仰。
龍。
他巨大的,看不見邊際的長尾,從水中遊弋而過,唐鯉甚至沒有看清楚它整個身體的寬度。黑色的水流和巨大的力量帶著死亡的氣息無聲無息的將她包裹,唐鯉目瞪口呆的向著海的更深處墮去。
不知過了多久,唐鯉眼前突然驟然一亮,肺部湧入一股新鮮的空氣,黑暗而靜默的上古世界消失了,蘇禾一邊抓著林夕,另一隻手抓著唐鯉,以他為中心,長長的光帶縈繞著三人,讓他們不至於沉下去。
晴朗的夜空,漫天繁星。他頭上滴著血,似乎被那股巨大力量傷的不輕,林夕已經醒了,似乎也受了傷,瑟瑟發著抖,但至少,他們算是死裡逃生了。
雖然,他明顯並沒有想要傷害唐鯉們。
“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什麽?”蘇禾與林夕一臉茫然。
唐鯉突然覺得有點說不出口,唐鯉還能感受到“他”強大而神秘的氣息,那一刻巨大的震撼讓她渾身無力,她沒辦法說出口。
“我只看見海嘯!”林夕道。
“我,短時間內,無法施展任何術法!”蘇禾道。
夜裡的大海冰冷異常,沒人知道潮汐會把他們三人帶到哪裡去,更重要的是,誰知道會不會有凶猛的海洋生物出沒。
林夕蒼白著嘴唇:“沒關系,我可以試試”
“試什麽?”唐鯉疑惑的說。
“我和櫻之夏學了召喚術!”林夕輕輕說道:“海水是天然的介質,我試試看我能召喚出什麽!”
唐鯉知道林夕一直在跟櫻之夏學習召喚術,但是卻從未親眼見她施展過,直到這一刻林夕用蒼白的手指不斷在水中畫著圖案,藍色的海水中突然逸散出白光組成的圖案,然後慢慢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小孩的頭顱,細膩如果凍一樣的皮膚有著半透明的質感,淺藍色的卷發,頭上尖尖的耳朵,臉上有魚一樣的腮。然後魚的身體,形狀像鯉魚,像蜥蜴一樣長了四個腳,正在踢踢踏踏的劃水。
再精妙的法術也無法做到“無中生有”,召喚師只是把其他世界的生物通過陣法召喚過來。
“是精靈嗎?”
“陵魚。”林夕說道:“六合界的生物,人首魚身,一般拿珍珠才能召喚出來,現在出來,應該是因為這片海域靈氣蘊澤吧!”
巨大的陵魚馱三個人根本不成問題,它搖搖晃晃的遊到岸邊,它似乎不太願意靠近有人的地方,看到有亮光了,就悄然潛入海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好歹上了岸,很奇怪,海灘上有一群警察,搜救隊正在緊羅密布的工作。
唐鯉一行上車後,蘇禾、林夕就暈倒了,從車窗往外看去,搜救隊還在工作,唐鯉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強忍住意識昏沉,拉住一個警察問:“出什麽事了?我們不是回來了嗎?還在搜救誰?”
“執行任務的六名同事,乘坐的快艇被風暴掀翻,已經失去聯系!”
唐鯉的腦袋嗡了一聲,很長時間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麽。
什麽掀翻?什麽失去聯系?九九呢?
唐鯉掙扎著要下車,被幾個警察死死摁住了,一名警醫給她注射了鎮定劑。當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唐鯉從病床上起來,沒理會護士們的阻攔,哆哆嗦嗦的衝下樓,她抱著九九出來的,她不可能一個人回去。
唐鯉赤著腳,還沒跑出醫院就跌倒在了地上。
“不會的,她不是神嗎?她不可能就這麽死的!”唐鯉抱著膝蓋坐了很久:“怎麽辦?又搞砸了,我以為我可以帶著她平平安安的回去,可是她死了,那麽軟軟趴在我肩頭啃骨頭的孩子,就這麽死了?”
唐鯉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叫你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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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空洞的眼神:“唐鯉!別讓他們碰我!”
江辰臨死前無限絕望的笑。
不斷交錯著,交錯著,交錯著。
唐鯉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你幹什麽呢?”清冷的聲音響起。唐鯉抬頭,是元初,長身玉立的站在月光下,皺著眉看著她:“大半夜的,拿自己的臉當板磚嗎?”
唐鯉扯扯嘴角,笑不出來。
他走了,不過很快就回來了,拿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遞給唐鯉:“敷在臉上!”
“出什麽事了?”元初坐在唐鯉身邊,問道。
“九九死了,我很沒用,沒能保護他!”
“九九?你說X試驗體。”元初扯扯嘴角:“噢,你長腦袋是為了顯個嗎!”
“你說什麽?”
“我們祖國的平均智商這麽低,多虧了有你。”元初說道:“放心吧,你死了她也不會死,她的生命力,比任何已知的生命都要頑強。”
唐鯉愣了半天,突然擠出一句,道:“你真的,很像我一個朋友。”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你為這件事已經發過足夠的瘋了,你小男友?”
“如果他活著,他會成為一個特別了不起的人,可是被我害死了,死的時候才十六歲。”唐鯉聽見自己聲音在發顫的說道:“我一直想保護我身邊的人,但是,他們一個一個的遇到我都是倒了大霉,都是因為我的軟弱和自以為是!”
“唐鯉,我知道你總是害怕你變成獨自一個人,但是就因為這樣,把所有的事都堆在自己身上是沒用的。”元初說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你不能對每一個人負責,你也負責不起!”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唐鯉身上:“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上,相信我,明天X,哦不,你的九九就回來了。”
“什麽?”
“九九會回來的。”元初看著唐鯉,就像看著一個幼稚園的小朋友:“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唐鯉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他的背影,他很高,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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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鯉忽然想起剛剛進十八中上學的那段日子,雖說她是女生,但卻經常打架,還容易受傷,有時候傷到臉或是傷的狠了,不敢回家,就常常跑到江辰家裡去,江辰爸媽工作忙,經常要出差,她每次敲門的時候,開門的都是江辰。
“今天那孫子出陰招,還好我精明,我三拳兩腳……”江辰一聲不響的聽著唐鯉的的喋喋不休,把醫藥箱拿出來,幫她上藥。那時候江辰也打架,但是他從不受傷。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比醫院那群只會翻白眼的護士強多了,唐鯉躺在沙發上,看他用棉簽一點一點的幫她的傷口消毒,極其認真的眼神,在暖色的燈光下模糊而溫暖。
“江辰,要不你以後當醫生吧,我覺得你有這個天賦。”唐鯉仰面躺著,胡言亂語。他瞥了我一眼:“那你以後當沙包吧,你也有這個天賦。”那時候上江辰給她上著藥,唐鯉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江辰會幫她擦乾淨臉和腳,然後幫她蓋上被子,偶爾醒來的時候,看見書桌旁,江辰在一聲不吭的抄雙份的作業,台燈的光芒如水,少年認真的眉眼,清澈如水。
他從來都是那樣一個毒舌卻溫暖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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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唐鯉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心情突然晴朗起來。如果是江辰對她說,九九會回來的,她就一定會回來。
帶著這樣的念頭, 唐鯉抱著枕頭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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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事情像是多面體,永遠有陰面和陽面,可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人們都只能看到一個面。
故事裡的每個人,都有沒辦法縱覽全局。
唐鯉所不知道的是,在那個夜晚,元初轉身離開的時候,藍色的襯衫已經被鮮血濕透了,而她卻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裡,並沒有注意到他蒼白的臉,和腰腹處滲血的傷口。
唐鯉更不知道的是,搜救隊那一晚並沒有打撈上來任何快艇上的人,但是卻打撈上一具已經死亡多日的骸骨,身份無法證明,腐爛的背部依稀有一塊龍形的紋身。
“管中窺豹”、“井底之蛙”,千百年前,古人就給出了這樣的嘲諷,人們自以為熟知真相,可是真正所了解的,只是這個世界巨大身軀上的一個小小斑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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