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迎面撲來的曳光彈彈道中,崔白驚醒了。
“篤、篤”輕響的不是遠處加了消音器的槍聲,而是木門正被人輕輕地敲。
“頭兒,督主到了。”王楷的聲音。
“馬上來。”崔白瞬間清醒。
兩人到了前院,遠遠地就看見石階上站著兩名甲士,沒等靠近,其中一人就低聲喝道:“督主有令,所有人等不得靠近門前十步。”
崔白一楞。這些天來,他早已經習慣了留園就是自己的地盤,留園中所有人都是圍繞著自己轉的,一時有點不適應。
不過在庭院中沒站一會兒,房門一開,督主曹無傷的臉探出來,一眼看到崔白,伸手示意相招,又道:“王楷也來吧。”
崔白進門行了禮,卻先去看好古兄。臉色正常,探手摸了摸額頭,體溫也正常,放心了一大半。
“剛剛跟曹督主商量過了,賢弟你替我跑一趟吧。”好古兄後背傷較重,保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勢,只是將頭扭過來。
崔白轉頭看曹督主,見他點點頭,道:“渤海郡王本來說他的傷不礙事兒,立即就能騎馬出發。不過老夫說如果他的身體允許,下午可能會有人來拜訪,他也就沒有堅持。”
崔白注意到曹督主對好古兄的稱呼,看來凌晨禦前會議有了結果。他轉頭看看好古兄,道:“是宮裡有人來拜訪吧?”
好古兄板著臉,但眼角的笑意還是沒忍住,也不說話。
督主道:“暫時還需要保密,你們倆也不要跟人提起。”
崔白也收起了打趣好古兄的打算,道:“那位還在密室裡呢,我吩咐人不準跟他交流,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送飯進去。”
曹無傷道:“一會兒我帶走。印信在你那兒?”
崔白從懷裡摸出那個錦囊,遞給督主。
督主接過來,又走到床前遞給張好古,“你不是騎馬都沒問題了麽?還賴在床上幹嘛,趕緊寫信。”
崔白從劉勝雲身上繳獲了劉葳的印信,上交給守夜人,然後守夜人督主曹無傷又當面轉交給好古兄。這意味著,督主代表大宋,認可了劉蕤對遼國軍機府的控制權,同時認可了劉蕤即是劉葳這一“事實”。劉蕤這個名字,從現在起,也不會再出現。
好古兄一骨碌就從床上翻起來,坐到臨窗的桌子前。進屋後就沒說過話的王楷,仍然很好地扮演著伴當的角色,飛快地將紙筆準備好。
“寫封信就可以?”崔白問道。
“我跟劉昭有約定的暗語。其實有沒有印信無所謂,他知道印信在劉葳手上。”好古兄提起筆,文不加點,一道茶的時間都沒用,就寫好了信。想了想,又加上兩句,然後打開錦囊,取出兩枚印信,拿過印泥,鈐在信末。
信寫完,先遞給督主過目。督主看了看,點點頭,道:“崔白你就跑一趟吧。‘擺渡人’特組的事兒,讓王楷暫時管著。”
崔白答應了,又道:“擺渡人的任務其實已經結束了,也就剩下最後的文書工作。”
督主道:“等你回來再說吧。早晨的會上,大家對你這幾天的工作都很滿意。辦好這件差事,對擺渡人會另有安排。”
崔白也沒問“大家”到底都包括哪些人,既然督主這樣說,“有關領導”就應該是已經達成共識,對“擺渡人”特組成立以來,所有的書面報告都予以認可。
王楷已經拿出一個小小的鐵筒,將信卷好塞進去,蓋上蓋子,又用蠟封了,
遞給崔白。 崔白接過來,問道:“劉昭現在在哪裡?”
“正月二十一日之前,都在保州城外。”好古兄答道。
曹督主站起身,面向崔白,道:“我命令,以秘書郎崔白,代表大宋樞密院,與遼國南京兵馬都總管府都元帥兼南京留守劉昭,軍前秘密議事。大宋政事堂授以臨機處置之權。”
崔白立正,右手握拳胸前一碰:“遵令!”
曹無傷又拿出一支半尺長的銅片,“軍情如火,一切從簡,此節你收著,用得著時出示。”
崔白接過來,卻是青銅鑄成,外形象一片中間帶節的竹片,“竹青”上以黃金錯著篆書小字,一時也不及辯認。
“持此節可命令知軍州事以下文武官員,能不用就不用吧。”曹無傷又慎重交待。
崔白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尚方寶劍吧,拿著這玩意兒去命令知軍州事,又沒有相應的文書旨意,一言不合就是找死啊。
王宜年、劉長明,一個護衛,一個駕車。又帶上了崔虎,做自己的伴當。除了駕車的馬,又帶了四匹備好鞍韉的坐騎。 汴梁到保州,足足的一千裡路程。好在沿途都是好路,又有官驛與急遞鋪提供替換的駕車馬匹。不過要趕在正月二十日結束之前到達,時間還是很緊張。
大宋宣和二年正月十七日,午時末,崔白坐在豪華的四輪油壁車中,出了汴梁城外城北面四門中,最東邊的康泰門,又叫陳橋門。
坐在軟軟的絲絨座椅上,感覺到車輪在經過青石板的縫隙時“咯噔,咯噔”的跳動,崔白想起一件事來。
剛來到這個時空,崔白就注意到,各種四輪馬車是很常見的交通工具。當然,也不一定是馬車,不少是驢拉的,大宋缺馬。
在崔白原來那個時空,古代史上是沒有能夠靈活轉向的四輪馬車的。原因眾說紛紜,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沒有發明出能夠解決轉向問題的車架結構。崔白觀察過,這時空的四輪馬車,很類似於原時空西方十八世紀的設計。前車軸是通過可以轉動的樞軸連接在車轅上。而後車軸是固定在車廂上的。
這個簡單的車架系統,很好地解決了四輪車的轉向問題,但還是很簡陋。主要表現在高速轉向的靈活性不高,然後是沒有彈性懸掛。在城裡平坦的石板路上都還好,不過是經過石縫時有輕微的衝擊罷了。
但崔白幾乎可以肯定,當離開京城足夠遠,路況變差時,就會有得罪受。在車上反正也沒什麽事兒乾,崔白掏出小本子和石墨,開始畫設計圖。利用這個時空已經存在的工藝和材料,能夠發明或者僅僅是改進的東西太多了。但不到自己需要的時候,好象也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