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諸位尋在下有何事?”人群中的甘奇大呼一語。
立馬有人爭先恐後答道:“學生想拜在甘先生門下,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禮物已然往甘奇手中塞了過來,甘奇還未反應過來,又有禮物往甘奇塞來。
“學生喬性仁,見過先生,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學生……先生請笑納。”
大包小包,甘奇連手都接不過來,也不需要甘奇去接,都是直接往前來塞。
周侗見此情景,連忙衝入人群,擋在甘奇頭前,大聲呵斥:“都退一退,有話好好說,也讓我大哥說兩句。”
五大三粗的周侗,瞬間給甘奇開辟出了一個空間,眾人皆是往後退了退,等著甘奇說話。
甘奇把手上掛滿的東西慢慢放在地上,然後環視一周,問道:“你們為何要來拜我為師啊?我何德何能,能當你們的老師?”
文人圈子,也分上中下等,如太學生一類,那就是上等的圈子了,那些時不時能在各處樓宇裡獲得同行之人與花魁大家誇讚幾句的,便是中上等的圈子。還有更多的人,大多為了一個舉子身份掙扎的,那就是底層的圈子了。
今日來甘奇這裡拜師的,顯然沒有一個真正見過甘奇,隻是甘奇如今的傳說,越來越邪乎了,特別是傳到這些底層圈子的文人耳中的故事,那就更邪乎了。
便聽有人答道:“甘先生乃不世出的名師,但凡能得甘先生指點,進士及第不在話下,學生仰慕已久,若能有幸拜在先生門下,當是祖上積德,榮幸之至,還請先生不吝教誨。”
仰慕已久那是場面話,因為蘇家兄弟與吳承渥金榜題名也還未過得多久,連皇帝都還沒有入殿去見。
但是甘奇的傳說,已經開始發酵了,面前這些人,顯然是第一批傳說的……受害者。如今東京城裡的傳說,便是隻要經過甘奇指點的考生,必然進士及第。
也不怪傳說傳得這麽邪乎,倒也不假,多少人親眼得見,東華門外,前三名都在感謝甘奇,第三名吳承渥都下跪磕頭了。
這種傳說,在那些自恃有才的人聽來,最多隻是羨慕佩服,以為談資。到得這些底層讀書人看來,那就是跟神仙一樣了,比點石成金的法術還要厲害。
讀書做官,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種形容太貼切不過,一點都沒有誇大,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讀書人讀了一輩子,也隻追求個進士,不中進士,等於白讀了一輩子。為了能中進士,絕大多數的普通讀書人,可以付出一切,甚至尊嚴,甚至生命。
甘奇看著面前這些狂熱之人,好似神佛的狂信徒一般,有些頭疼,開口說道:“諸位怕是誤會了,在下也不過十九歲,連舉人都未中過,哪裡有那般的本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忽然有一人撲通就跪下了,口中大呼:“請甘先生收學生為徒!”
甘奇連忙俯身去拉,卻是立馬有人有樣學樣,又跪來一個,接著又跪一個,然後跪了一大片。
甘奇已然不知從何拉起,站在當場直犯難。
此時甘家村裡看熱鬧的人也是越聚越多,小孩子看得是一臉不解,成年人看得與有榮焉,還有驚訝之聲。
“以往也不見咱們村這位大官人如何用功讀書,怎麽忽然來的這麽多讀書人要拜他為師啊?”
“咱們村裡啊,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了,以往還以為咱們村這位大官人做買賣是把好手,沒想到讀書也這麽厲害,頭前你看三爺家的兒子中了進士,那是何等的威風,多少人上門來道賀?今日見得這般場面,才知道三爺家中的場面算不得什麽。”
“可不就是?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可是聽說了。之前與大官人交好的幾個人,一個是叫蘇軾……還有一個叫什麽來著?蘇轍,對,兩兄弟。還有一個頭前總在咱們村的吳承渥,三個人包攬了前三名。如今咱們甘家村的這位大官人可了不得,還有人說這三人能包攬前三名,都是咱們這位大官人的功勞。”
“這麽厲害?吳承渥我是見過的,每日大早就進村裡來,每日晚間就出村裡去,他還與我說過話呢,頭前看他憨厚模樣,還從來未想過他也能成為官老爺呢。咱們這位甘大官人,莫不是文曲星下凡,讓誰中進士,誰就能中進士?”
“我看不假,說不定真是文曲星下凡。”
“莫非甘正中進士,也是這位文曲星點的?”
“我看十有。”
“定然是文曲星點了名字,說中就中了。”
此時一個沙啞的老聲怒道一語:“胡說八道,我家正兒能中進士,那是他自小苦讀用功,什麽文曲星下凡?他甘奇若是文曲星下凡,怎不見他自己也考個進士回來?”
眾人回頭一看,都連忙拱手:“三爺三爺,您老怎麽來了?”
“三爺,說笑說笑呢。”
“三爺莫怪,大家隻是說笑而已。”
三爺拄著拐棍轉頭,恨恨一語:“裝神弄鬼……這些人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還能被一個黃口小兒哄騙了。”
“三爺慢走,三爺慢走。”
“三爺小心著點路,慢些走。”
如今這三爺身份愈發不同了,家中出了一個進士,從此三爺這一脈,算是飛黃騰達了,可不是普通小民惹得起的。
頭前的甘奇,聽著滿場的請求話語,還在焦頭爛額。最後終於算是想出了一個辦法,開口喊道:“都起來吧,都起來,回去準備一篇好文,待得我過目了再說。”
眾人聞言大喜,甘奇這算是給機會了。一個個起身作揖辭別,轉頭就跑,生怕落了人後。
甘奇卻還在大喊:“都把各自的東西帶回去。”
卻是沒有一人回頭來拿東西。
周侗轉頭說道:“大哥, 你真要開學堂不成?”
甘奇也是為難,要說真開門收徒,經史典籍,甘奇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學識。但若是每天都有這麽多人上門來堵,也是麻煩事。
與太學一樣開考收徒?挑一些開竅的收入門下?這也是麻煩事,總不能收了弟子隻有就不管不顧了。
甘奇忽然想起了胡瑗,胡瑗這個老頭桃李滿天下,幾乎把禮部都佔得差不多了。胡瑗是怎麽能有這麽多學生的?
甘奇剛糾結胡瑗是怎麽有這麽多學生的,忽然想了一想,如胡瑗這般桃李滿天下也不是什麽壞事,到時候甘奇也混成個大儒的模樣,倒也不錯。
就是到底該怎麽教這麽多學生呢?這是個麻煩。
辦講座?
對,辦講座,隻講自己懂的,揚長避短,時不時來上一場?這算不算桃李滿天下?
這種辦法,似乎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