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精彩小說無彈窗免費閱讀!
在衝鋒集群裡的黨項皇帝李諒祚,之前雖然發現了不對勁,卻還並未真正預料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他親自面對了收割而來的女真重騎,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李諒祚早已拉馬減速,不是他不想衝鋒,而是無可奈何,他乃是黨項皇帝,不可能真的打馬一頭撞上面前的連環馬上,唯有拉馬減速,腦中不斷想著如何才能阻止面前這些披著重甲連在一起的馬蹄。
女真人手中碩大的兵器砸得李諒祚連連在躲,李諒祚也頻頻反擊,卻都不奏效,每次反擊還未打出去立馬就得收兵刃去擋去躲。面前這些宋兵,好似瘋子一般,打法完全是視死如歸,不管不顧,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會受傷,隻管一往無前去攻擊敵人。
李諒祚何曾見過這麽凶猛的士卒?更沒有見過這麽瘋狂凶猛的宋人士卒。
李諒祚拉馬轉向,後退二三十步再轉頭,他不是要跑,也沒有想過要跑,後退是無奈之舉,後退之後,李諒祚著急無比,面對這些騎兵,他此時有些束手無策,唯有頻頻在馬背上站起,眺望遠方,看看左右兩翼出擊的騎兵有沒有把敵人中軍與後陣擊破。
局勢讓他很失望,前方也是一片混戰,並沒有出現李諒祚想要的場景。
李諒祚開口大喊“衝,衝上去!”
他之所以如此大喊,是因為此時黨項衝鋒的騎兵皆止步了,如他一樣左右逡巡不止,卻就是衝不上去。
宋人的騎兵,速度不快,甚至算是慢慢悠悠,就這麽往前一直衝來。之所以宋人騎兵速度不快,是因為那些具裝甲騎實在太重,這種的連鎖重騎兵,速度其實快不起來,但也能保持奔跑的姿態。
衝上去有些不現實,也只有二十歲的西夏宰相梁乙埋明白這個道理,他大喊“陛下,局勢已然不利,不若退入城中吧?”
李諒祚聞言大怒“退?往龍州退嗎?退得進去嗎?往前衝!”
梁乙埋無法,唯有左右示意幾番,領兵飛奔而去,給那些逡巡不前的騎兵帶去皇帝之命。
黨項騎兵再次打馬往前,迎著黑漆漆的鐮刀而去,上去搏命殺幾人,也上去送一堆人命。
卻是不論如何反抗,馬蹄依舊不能往前,只能慢慢被擠壓得不斷後退。
仗打得有些沉悶,自從宋遼以後,騎兵戰法越發沉悶,不再那麽靈動,究其原因還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原因。從宋開始,幾十斤重的鐵甲越來越普及,這也導致遼夏金的部隊也把重甲越發看重,以致於連史書都記載,許多人動輒中箭幾十,挨刀槍幾十,卻還不死。
這種情況,也影響了後來的蒙古騎兵,成吉思汗之後,真正一線作戰的蒙古騎兵,其實也並不否是輕騎兵,其最精銳的也是重騎兵,擺開陣勢野戰之時,重騎兵永遠是先鋒部隊。
到得明也一樣,精銳部隊,皆是甲胄厚重的部隊。不過歷朝歷代,宋甲已然是巔峰,在厚重方面是巔峰。
而宋往前,唐朝的甲胄也精良,卻不那麽厚重,若是再往前,精銳部隊的士卒多是身體軀乾負甲,四肢一般不著甲,甚至頭都沒有鐵盔。
時代越發展,戰爭越沉悶,殺來殺去的,雙方都在烏龜殼裡面。
李諒祚看著那些在烏龜殼裡的宋人,有苦難言,唯有不斷嘶吼著命令部隊衝鋒往前。
他如何也想不到宋人會這般凶悍非常,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宋人部隊。
不論李諒祚如何嘶吼,該後退的馬蹄,依舊在後退,這已然不是人力所能組織的,也不是單靠勇武之心可以逾越的。
李諒祚自己也在後悔,後悔不該這麽對壘,下次,下次他一定不這麽與宋人對壘。
梁乙埋再次進言“陛下,咱們入城吧。”
李諒祚手中的韁繩,左邊一拉,右邊一拉,拉來拉去,也不過只是讓馬蹄左右兩步右邊兩步,馬卻還不自覺後退兩步。
李諒祚終於開口“龍州城是不能進了。”
“陛下,咱們去宥州,隻待援軍一到,便可吃下他們,此時先讓他們勝一戰,便當是疑兵之計,他們必然自大不知,隻待大軍來了,便可反擊之。”梁乙埋說服著面前這位年輕勇武的皇帝。
李諒祚終於韁繩一拉,馬頭轉向而去,李諒祚一言不發,悶頭就走,心中隻覺得憋屈。
梁乙埋立馬下令“鳴金收兵,下令各部,去宥州集結!”
令兵打馬不斷飛奔,鳴金之聲也起,黨項騎兵開始轉向。
甘奇聽得鳴金之聲,立馬站起大喊“呆霸,帶騎兵掩殺,去追!力竭為止!”
甘霸得令,打馬往左出陣飛奔,幾千騎兵隨之而出。
龍州城,黨項人是進不去了,一旦進龍州,必然會被甘奇尾隨而入,反倒成了甕中之鱉。
甘奇就這麽進了龍州城,一座邊關小城,住了幾千黨項人,住了幾千漢人,也住了一些吐蕃人、回紇人。
甘霸在掩殺,漫山遍野的黨項潰兵,馬匹到處嘶鳴,不得多久已然出了視野盡頭。狄詠與種愕開始打掃戰場救治傷員,甘奇站在龍州城頭之上,也下令士卒們開始清點城中物資與人口。
滿目皆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哀嚎不止的傷員。
狄詠種愕等眾多軍將在安排好大小事情之後,也上城而來,站在甘奇身邊等候吩咐。
甘奇忽然沒頭沒尾一語“再回汴梁,當開始鑄鐵炮。”
一旁的狄詠聞言答道“相公,鐵炮這東西不好用,累贅一般。”
宋是是有鐵炮的,不過太小,還有許多其他火器,但也如狄詠所言,不好用。甚至宋都有類似手雷一樣的東西,不過只能聽個響,嚇一嚇馬。主要原因還是火藥質量不過關,火藥的佩服還不那麽科學。
甘奇卻搖頭說道“鑄二千斤重的鐵炮。”
狄詠愣了愣,又道“大哥,兩千斤重的鐵炮,那更是累贅了,搬都搬不動。有兩千斤鐵,還不如拿來造甲胄,可造三四十套重甲呢。”
甘奇笑道“放心,只要鑄得出來,自然就搬得動,而且要鑄出上百門,希望沈括能幫我辦成此事。”
“那玩意真不頂用。”狄詠大概是想勸甘奇,如果真去鑄造上百門兩千斤重的鐵炮,還不如生產幾千套重甲出來,多幾千套重甲,便多了幾千精銳士卒。
甘奇笑而不語,換了一個話題,抬手指了指這座城池,說道“這裡叫龍州,名字不好。換一個名字,叫破羌吧,歸入綏州地界。”
狄詠點頭“大哥賜名,那是這座小城的福氣,以後這裡就叫作破羌城了。”
夜間,甘霸疲憊而回,幾千騎兵皆牽著馬,馬匹腳步也虛浮了,顯然馬力已竭。
府衙之內,眾多軍將圍坐,有酒宴,只是酒不多,只能小酌,戰時不可多飲。
即便是小酌,眾人興致也極好。
種愕最是激動,口中說道“末將四十了,便是今日這一戰打得最痛快,此生能隨甘相公上陣,生平大幸也。”
眾人紛紛附和種愕之語,皆出真心,實在是這些西北軍將太憋屈了。
甘奇笑著,示意眾人繼續飲酒。又問甘霸“追了多少裡?約莫殺了多少人?”
“大哥,追了五六十裡地,約莫掩殺了四五千黨項。”
甘奇點著頭,又抬手對末尾坐著的種師道招了招。
種師道飛快上前拜見。
甘奇問道“聽聞今日你作戰甚是勇猛?”
種師道嘿嘿一笑,被當朝樞密相公如此誇獎,激動不已之余,他還保持了讀書人的做派,開口說道“小人只是盡力,軍中勇武者眾,小人算不得什麽。”
甘奇哈哈一笑,又道“哦?還有何人與你一般勇猛啊?”
種師道也沒有想到甘奇會這麽問,想了一想,說道“劉法。”
“劉法?”甘奇聽得有些耳熟,卻也一時想不起,便道“把此人召來。”
種師道大喜,飛奔而出,把劉法召進了府衙中堂。
劉法大拜“小人劉法,叩見樞密相公。”
甘奇點著頭“嗯,往後你也隨我身邊走動。”
“謝相公大恩。”劉法再拜。
“一旁賜座,同飲。”甘奇聽得劉法名字耳熟,是真想不起來歷史上的劉法到底是誰。甘奇不知,這個劉法,也是一員不多見的猛將,再過幾十年,劉法也是西北軍中一方巨擘大鱷。
酒杯來去,眾多軍將開懷非常,還安排了一些黨項小娘入席,這是戰利品。甘奇也不多言,隻管讓他們去樂,時代如此。
章楶都是沒有招黨項小娘,甘奇見此,便又抬手把章楶招到了身邊,開口問道“戰陣如何?”
“相公,戰陣嚇人。”章楶倒是老實。
“若是將來讓你領兵,你可敢呐?”甘奇又問。
“學生敢,只是學生雖然讀過幾本兵書,卻並不懂戰陣之道。”章楶如此答著,躬身在側。
“敢就行,不擅長沒事,隨我打上幾仗,便也慢慢懂了。”甘奇顯然是想培養章楶,他學生弟子許多,但是真正能領兵獨當一面的還真沒有,甚至也沒有一個學生真正對領兵打仗感興趣的,他們都是正統的讀書人,都是當文官的料。
唯有章楶,本就是歷史上難得的名將,是一個進士及第而又不同於一般讀書人的人,自然就成了甘奇重點培養對象。
“謝先生栽培,學生一定不負相公所望。”章楶是一個真正心中有勇武的讀書人,這一點大概就是甘奇喜歡他的原因。
與章楶說完話,甘奇又時不時招一個人到身邊來聊上幾句,一來是為了把麾下軍將認全了,二來也是為了勉勵鼓舞眾人,三來也是為了建立與眾軍將的私人關系。
待得宴席末尾,吃飽喝足,甘奇再次開口“敵去了宥州,明日繼續開拔,兵圍宥州,步步緊逼。”
種愕聞言答道“相公進逼之策,好則好矣,卻也不得不防備黨項各地而來的援軍。”
種愕話語說得委婉,其實就是提醒甘奇黨項不能小覷。
甘奇點著頭,笑道“就是等他們的援軍,沒有援軍,李諒祚必然不會再出戰,攻城太難,唯有再讓李諒祚出戰一番,徹底打敗他。”
種愕又道“相公,若是待得黨項援軍來了,怕在八萬十萬之數,不可小覷。”
種愕這回說得直接了一些,他是西北將門,又有四十歲的年紀,自然沉穩慎重,哪怕是上次謀劃綏州,他也是謀定後動,還用錢收買了嵬名山的弟弟與身邊官吏才動手。
種愕知道甘奇還有五萬人馬,幾天之內就會趕到,但是他還是擔憂,因為他知道黨項人的戰鬥力,卻並不知道那五萬威武軍戰鬥力如何。種愕似乎認為甘奇身邊這七千人就是甘奇最精銳的倚仗了。他不知甘奇這幾年對軍隊的建設投入有多大。
甘奇也看出了種愕的想法,笑道“待得威武軍來了,種將軍看看便知。”
種愕被說破了心中所想,有些尷尬,紅著臉說道“相公, 末將萬萬沒有輕看之念。”
甘奇笑而不語。
第二天大早,大軍開拔往宥州,宥州是黨項嘉寧軍司的治所,軍司大概就是軍區之意,也是行政單位,可相當於西夏的省,西夏把全國各地分成了多個軍司,從東到西,分別是左廂神勇軍司,祥佑軍司,嘉寧軍司,靜塞軍司,西壽保泰軍司,卓囉和南軍司,甘肅軍司,西平軍司,還有中部的右廂朝順軍司與白馬強鎮軍司,北部的黑山威福軍司,黑水鎮燕軍司。
宥州是嘉寧軍司的治所,也是一座大城,也是相比而言比較大,整個西夏一共也不過兩百萬人口左右,大城也就大不到哪裡去了。
安營扎寨,繼續叫罵,這回就算罵了李諒祚祖宗十八代,宥州城也沒有了一點反應,反倒是士卒們高興非常,罵了個痛快,也罵得解氣。罵戰其實也很有作用,會讓士卒越發自信。
甘奇在等,李諒祚也在等。
甘奇在等李諒祚的援軍到,在等李諒祚再次出戰,也在等自己的威武軍到,甘奇要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