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帶著角鬥士來到了執法官卡西斯的宅邸。在經過通報後,他耐心地等待在門前的台階上。
讓卡西斯將自己親自迎接進去很重要,尤其是在這個時候的羅馬,這是少年愷撒的第一場社交宴會。
通常羅馬年輕人進入社交界的第一次宴會,應該由身份尊貴的長輩引薦陪同。如果少年愷撒的父親還活著,就應該是尤利烏斯陪同愷撒前來。既然尤利烏斯已經過世了,那麽這個任務就應該由馬略來完成。然而馬略現在忙著籌備遠征軍的事,而天狼也壓根沒將這次宴會,當作自己進入貴族圈的第一步。
其實第一步他早就邁過了,在公共集會的法庭上,在元老院的議會上,在西城的公開庭審上。少年愷撒的大名已經在羅馬人人如雷貫耳:羅馬市民的守護者,冉冉升起的新星,公民的公訴人,還有全體羅馬盜賊的主人......
在天狼等候卡西斯迎客的過程中,陸陸續續地有其他貴族到達。卡西斯的宅邸也在帕拉丁山的富人區,所以貴族們大多都是步行前來。
那些權貴們在進門時,有的會和善地和天狼打招呼,就像對待元老院的同輩議員一樣。也有的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天狼,更有甚者乾脆假裝沒看到他。
至於天狼身後兩個奴隸抬著的頗為沉重的木箱,也頻頻引來了眾人猜測的目光。
天狼忍著不耐,身姿站得筆挺。
一輛貴族的馬車在宅邸門口停了下來,卡西斯的迎客奴隸立刻迎了上去。天狼扭頭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和一雙青梅酒般的眸子撞在了一起。視線有片刻的膠著,又各自分了開去。
天狼盯著天上的明月,淡淡的香氣從他的鼻端下掃過,那香氣來自她發辮上編入的月桂花裝飾。她在他的面前停頓了片刻,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麽。
天狼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卻什麽也沒說,繼續向內走去。
天狼悵然地呼出一口氣,目光投向她的背影。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及地長裙,腰肢輕盈,看上去比上次見她時清減了不少。她的身旁跟著一個同樣穿著長裙的女子。那女子突然回過頭來時,天狼來不及收回目光,便坦然地朝她微笑。
那女子回以微笑,並且低聲對科妮莉婭說了句什麽。
科妮莉婭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站在月色下的中庭,她的皮膚像是珍珠般散發著柔和的光,長裙將她的身段襯得極好,曾經她在天狼的眼裡只是個刁蠻的小丫頭,而此刻,她幾乎可以稱之為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了。
科妮莉婭微微抿唇一笑,繼續前行。
角鬥士在天狼的身後發出一聲輕咳。
天狼醒悟,他剛才臉上的表情是不是傻透了?
“我聽說馬略正在和秦納商量你和科妮莉婭的婚事,不過科妮莉婭的求婚者不止你一個。所以秦納還在考慮。”角鬥士輕聲道。
“求婚者還有誰?”
“聽說還有龐培。”
“龐培?”天狼冷笑起來,“他現在也在羅馬?”
“他前幾天剛回來,說不定今晚你還能見到他。”角鬥士大概是等得無聊,話有點多,“其實算起來,龐培和科妮莉婭的年齡更合適一點,他今年好像剛二十一歲,而且他的家世也不錯,父親也建在。”說到這裡角鬥士急忙補充道,“當然你的條件也很好,就是吃虧在年齡上,還有就是......”
“什麽?”
角鬥士東看西看,撓撓下巴。
“是什麽?快點說!”天狼不耐地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替那些盜賊付了五萬銀幣的罰金......”
“所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現在是負債累累的窮光蛋了?”天狼從牙縫裡道。
“當然不是,你還有一百多個奴隸,你還和克拉蘇在搞什麽公司,財務危機只是暫時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這時,卡西斯終於到了,他離老遠就大聲地和天狼打招呼:“愷撒我的朋友,你的到來讓我榮幸之至。”卡西斯誇張地和天狼擁抱,天狼忍著他身上油膩的氣味微笑:“執法官大人,我帶來了一些新奇的菜品,相信你的客人一定會喜歡。”
“是嗎?真是太好了。”卡西斯大笑著拍著天狼的肩膀,示意自己的奴隸抬起箱子跟上他。
穿過中庭時,有散落在長廊下的貴族好奇地看著他們。
卡西斯大聲問道:“愷撒啊,你說你帶來了新奇的菜品,都是什麽啊?”
“哦,有火烈鳥的舌頭!還有長頸鹿肉!還有魚子醬和駝鳥肉!”天狼用同樣誇張的音量回答。克拉蘇冷庫裡的好東西都在這兒了,為了這個,天狼不得不在五萬銀幣的借款上,又加了1000銀幣的食物負債。
“真的啊?”卡西斯吃驚地問。
“當然是真的。”天狼勉強維持著微笑,“而且還不止呢。”
卡西斯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帶著天狼轉過長廊,來到了廚房的附近,左右看看無人,便快速地推開一間房門,催促奴隸將箱子抬進去。
隨後天狼和卡西斯也跟了進去,抬箱子的奴隸離開。角鬥士守在門口,神情冰冷地打量著四周。任何敢於窺視的目光,都會在看到角鬥士後,悄悄地離去。
房間裡本來就有兩個奴隸,正在桌子前借著油燈打著手掌大小的算盤。天狼估計他們不是卡西斯的帳房,就是文書。看到卡西斯進來,他們都垂手起立,默默地站在一旁。
卡西斯示意兩個奴隸打開了箱子。箱子上方有幾個木盒,卡西斯等不及奴隸動手,就自己將那些木盒取了出來,隨手放在一旁。現在箱子裡鋪著一塊黑色的亞麻布。
卡西斯揭開了亞麻布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笑容:“多少?”
“5000銀幣。感謝執法官大人今天辛苦審案。”
卡西斯心滿意足地合上箱子呵呵:“好說好說,愷撒啊,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個聰明人。”
天狼皮笑肉不笑地陪笑。
卡西斯繞著箱子走了兩圈,又瞅瞅天狼,忽地感歎:“哎呀,我聽說如今市面上,找個會武藝的奴隸很難,所以價格也是水漲船高。如今一個有點武藝的奴隸,價格都在一萬五千到二萬賽斯特之間了。哎那個阿迪,你算一算,一萬五千賽斯特一個奴隸,一百二十六個奴隸需要多少錢?”
天狼心裡突地一跳。
他扭頭看去,一個奴隸已經拿起了算盤,開始計算起來。
“執法官大人,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天狼笑得勉強。
羅馬數字和後世的十進製有很大不同,它沒有零,所以也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進位算法。羅馬數字做倍數或者減半的算法是容易的,但複雜一點的兩位數乘法,就比較難了。羅馬人雖然也做兩位數乘法,但那是建立在經驗的試算上的。換句話說,大宗數字的計算,除了專業人員,一般人做不出來。
因此一百二十六個盜賊賣了到底值多少錢,普通羅馬人是算不出來的,然而天狼心裡卻是門清。
油燈的火苗微微跳動,牆上一胖一廋的兩個人影,相視而笑,各懷心思。
另一側奴隸已經算出了結果。
“回大人的話,按照一萬五千賽斯特一個奴隸計算,一百二十六個奴隸需要花費一百八十九萬賽斯特,如果折合銀幣的話,是四十七萬二千五百銀幣。”奴隸恭敬地回答。
卡西斯“啊”地大叫一聲,張大了嘴指著天狼:“好你個愷撒!四十七萬銀幣的奴隸,你居然只花了五萬......”
唉,被你發現了。
天狼微微一笑:“欸,大人,話不是這麽說。這五萬銀幣是替盜賊們交罰金,和買不買的有什麽關系?這些盜賊是自願賣身給我做奴隸的,所以我才替他們交罰金是不是?什麽五萬銀幣換了四十七萬這種話,大人千萬莫要再說了。沒得讓人誤會,還以為大人和我勾結一起,販賣公民呢。”
卡斯西瞪了天狼一會,方才喘了一口氣回來。
“對,這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天狼同意地點頭。
卡西斯原地轉了兩圈,忽然定定地盯著天狼。
天狼被那眼神盯得驚悚:“大人?”
“愷撒?你還沒成親對不對?”
“呃......”
“來來,我帶你去見我女兒,我大女兒你要是看不上,我還有個小女兒,總之你看上哪個就娶走......”
“大人大人,莫急莫急,我的年齡娶妻還尚早。”
卡西斯回過神來。也是,這愷撒雖然行事穩重,頗有章法,簡直比成年人還成年人,但他實際年齡大概也就十五六歲,對於貴族來說,這結婚也太早了點。
卡西斯惋惜地歎口氣:“愷撒啊,那我兩個女兒都給你留著,你可不能娶了別人家的女兒,那我到時可不答應。”
天狼笑得無比尷尬。此刻正好有奴隸來請卡西斯,說是有貴客到,需要他去迎客,卡西斯才放過天狼,隻連聲囑咐他吃好玩好,千萬把這裡當自己家,這才匆匆忙忙地去了。
天狼抹了把額頭的熱汗,在門外和角鬥士匯合。
“他收下了?”角鬥士問。
“可不是麽?”天狼冷笑,“五千銀幣,眼都沒眨一下。”
“太黑了。”
“沒關系。”天狼對著夜空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活動了一下雙臂,“你看著吧,今天我在這裡送出去多少,我十倍拿回來。”
角鬥士驚異地看著天狼,送出去五千,十倍拿回來?
等等,五千的十倍是多少來著?